里德尔在那个黄昏之前都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看见过死亡。那一刻妹妹双眼紧闭,手指冰凉,一切都渐渐失去了力道。但对于里德尔来说,在记忆里难以忘却的反而是那时一阵清风吹过,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吹向何方。他那时才窥见到死亡的一角。 死亡是妹妹没有吃到的糖,由满怀生日期待的祝福转为死亡的祭奠,像是一种循环。妹妹停止呼吸的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刚刚摔死在地上的兔子,白色的毛发被红色的鲜血染红。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妹妹是被自己杀死的。 但是妹妹醒来了。 这是故事的转折点,当时紧紧拥抱妹妹的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瞬间故事转向了什么轨道,当时心里泵出的热浪也渐渐地被他遗忘。妹妹醒了,好像是一个预言,预示了他和死亡至死方休的抗争。 妹妹战胜了死亡。 里德尔慢慢松开手,妹妹身上很烫,蓬勃的生命力像火焰,刺痛着他的视线。高兴和兴奋渐渐退去,随之而来的疑惑和焦躁浮上心头,他的神情变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然也没看到梅娅那一刻轻轻撇了一下的嘴角。 “你复活了。”里德尔喃喃说到。 他脸上空白的表情迅速被一种陷入狂喜的神色占据,他的五官扭曲起来,使得他现在一点也不漂亮,反而有些狰狞。他站了起来,在屋里急促地转圈,鞋子和地板发出啪挞的响声。 “哥哥?”梅娅小声说,语调上扬,迷惑不解的样子,“谁复活了?” “我就眯了一会儿啊。”她怯生生地说。 里德尔说:“真的吗?你没有感觉吗?” 梅娅笑得人畜无害,“什么感觉?我睡得很好啊。” 里德尔像被浇了一盆冷水。 不,不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等他再次转过脸去时,脾气温和,表情和善,三言两语地安抚了梅娅,转身走出了房门。鬼使神差的,他没有把那颗糖给新生的梅娅。 他犹豫一会儿,将糖塞进了衣柜里面,缓缓地合上了柜门。 日子好像就是这么地过了。科尔夫人对于梅娅的突然好转差点惊掉了下巴。孤儿院里的人们看着梅娅蹦蹦跳跳的样子也都合不拢嘴。 这是一个奇迹,所有的孩子、老师开始用不一样的眼光看待梅娅。她现在是英雄,是凯旋的胜者,是幸运儿,是福娃。人们用超乎寻常的热情对待重新下地的梅娅,他们亲热地呼喊她,询问她的病情,聆听她的福音。 重新拥抱生命的梅娅如同明亮而不刺目的阳光、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里德尔很难骗自己讨厌她,但是事实是他难以对她真的做出些什么——尽管他很想。 很想再试一试。 试一试死亡对梅娅来说是不是可有可无的笑话。 可是如果那是一次他一个人的幻想呢?如果那一刻停止呼吸的梅娅是他的失误呢?如果这场豪赌他输了呢? 他输得起吗? 里德尔沉默地坐在一旁,看着跑来跑去的梅娅,她眼睛笑得眯成缝,阳光斜射在她的脸上。明明是冬天,阳光没有温度,他却无缘由地相信她那边一定很暖和。 梅娅兴冲冲地跑进房间,告诉里德尔马上孤儿院会组织一次郊游,就在伦敦的近郊。“听说那里有大海。”她兴奋到直挥手臂,里德尔清晰地看见一滴汗从她光滑的脖颈下滴。 在冬日里出汗,是之前的梅娅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只会感到无边无际的寒冷,哪怕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