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娅轻柔地抚摸着兔子的皮毛,瘦削的肩膀舒展开来,柔顺乌黑的头发四散在肩上。 里德尔看了一会儿“兔子”摸兔子,不知不觉脸上也带了笑容。 梅娅抬了一下眸子,抿了一下唇,左脸颊的酒窝一闪而逝。 “哥哥,你笑了。” 里德尔迅速抿成了一条直线,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样子。他瞥了一眼妹妹,“我没有。” 梅娅捂住嘴低低地笑了几声,很快笑声就变成了咳嗽声,里德尔赶紧凑近一点轻轻拍着梅娅的后背。 咳嗽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里德尔一低头,发现她笑眯眯地仰着头,眼睛弯弯的。 被骗了。 里德尔哑然失笑,干脆盘腿在梅娅床上盘腿坐了下来。 “小骗子。”他低声说。 梅娅又笑了一下,黑色的眼睛眯起来,像小憩的兔子小姐。 里德尔背对着梅娅坐着,能清晰感到梅娅细若无骨的手腕搁在他的腿边。她伸出食指和中指当做两条腿,模拟小人走路蹭到了他的身边,伸出无名指点了点他。 “哥哥,”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像在唱歌,“对不起。” 里德尔偏过一点头,恰好看见她一双眼睛狡黠又灵动,怀里正抱着那只兔子,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兔子耳朵。 “哥哥,怎么不理我呀?” 里德尔叹一口气,将她手往后一拨,把被子帮她往上拉了拉。 “我讨厌被骗。”他慢慢地说,“不要拿这个开玩笑。” 梅娅也慢悠悠地说,“‘这个’是什么?” “是说我的病吗?” 她一抬眸,继续浑不在意地说,“还是说,我能活多久呢?” “……” 里德尔无话可说。 他转头怔怔地看着梅娅笑嘻嘻的脸庞,一种偌大的无声的悲哀笼罩住了他。他有在努力完成妹妹的心愿,就好像努力伸手握住一把必然消散的细沙。最让他悲哀的不是必然的死亡,是妹妹那种洒脱的态度。 她浑不在意,就好像这一切都不害怕,不担心,她已经坦然地接收一切。 而他做不到。 他想,原来到头来骗子是他。 他发自内心地希望、渴望、祈祷,妹妹是在骗人的。 死亡是骗人的。 他们永不分离。 小时候,或许小到常人难以理解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记事了。他听见过科尔夫人与其他人闲聊时提起的“那对怪孩子”。他是先出来的那个,健康,有力气,刚出生就差点把科尔夫人蹬翻;妹妹是从甬道中混杂着血崩画出来的累赘,像没声的猫咪,浑身浴血地迎来自己惨淡短暂的人生。 人何等不公平。 美貌、聪慧、力量……甚至健康,都在冥冥之中已有定数。 他想,妹妹注定会死去。 这就是他这个怪胎步入自己模糊不清的孤独的黄昏的必定结局。 事实证明,偷别人的兔子,还是会惹来麻烦。 上午,太阳烈烈地爬上天空,在冷缩的冬季绽放融化一切的光彩。随之而来的是孤儿院里鸡飞狗跳的争吵。里德尔清晰地听到比利大声哭喊的声音:“我的兔子!我的兔子不见了!” 里德尔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立刻回头看了看妹妹——妹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