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很安静,只有间或移动纸张的声音。 熙和忽而觉得手中的笔是温柔的,笔尖无声地从纸页上淌过,安静地将墨色晕在被烛火映得微黄的宣纸上,薰炉中烟雾缓缓舞动着飘散,就这一刻,在老师温和的目光里,连时光的流逝,都变得如春水般温柔了。 熙和忽然想时间再走得慢些,这篇文章要是再长一点就好了,这样就能在老师身边多坐些时候了。这样安静的夜晚,好像整个人都融入着无边夜色里,化作溶溶春水,流淌在,眼前人温暖的心底。 也只是闲话,卢世瑜又问她,“郡主日后,是想要继续从文,还是习武从军啊?” “陛下不会许我从军。”说到这里,熙和又想到一事,抬起头说,“老师,这次科考的题目,我做一份,您给我评一评好不好?” 熙和眸中有些欢快的神情,俨然是已经把嘉义伯碰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抛诸脑后,或许只是想要与兄长一争高下,可她显然,是对自己的学问很有信心的。 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学生,卢世瑜不由笑了笑,“郡主的策论,论点深刻,论证严谨,但还需多读史书,多补充些论据才是。” 熙和低了头,报赧一笑,应了一声是。 可老师却并不像之前那样,只是点到为止,之后的事都要她自己去做。熙和也早就习惯了,这种凡事都要她亲力亲为的教学方式。 可是这一次,他把什么都做好了。 “历年科考的题目和前三甲的试卷,臣誊录了备份。在库房里,臣去拿给郡主。” 卢世瑜说着便起身,只嘱咐了让她好好写字,然后就真的出门去了。 老师亲授历年高考真题和状元笔记,这等美事,大概一万年都等不来一回。 可就是要,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吧? 熙和抬了头,她看到老师出门的背影,总觉得他今日,似乎…… 苍老得过了些。 * 写完一篇,卢尚书仔仔细细地圈点、讲评。之前只是讲些字贴上有的结构和风骨,可今日,老师却对她说,“书法家写字,不能只靠临摹别人的帖。一定要有自己的风骨,自成一派,才是书道的最高境界。” 她站在椅子边上,冷不丁老师丢了个思考题过来,可她还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于是一下子又被问懵了。 卢世瑜抬起头,看见学生茫然无措的样子,手里绞着襦裙垂下的两道白色衣带,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有些可爱的。他便轻轻笑了,眉眼间极是温和,“臣只是想到了,便随口一说。郡主还年轻,等日后写得久了,自然也就悟道了。” 熙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反正日后来日方长,明天的功课,明天再琢磨好了。 她刚丢下一个问题,却又听老师说,“臣之所以让郡主写这一篇,是因为里面有一句话,臣讲错了。” “诶?”熙和低头,看了看书文,又抬头看老师,明明每句话的意思她都是理解的,哪一句讲错了? 可卢世瑜认真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笑,依他的性子,也是断然不会同她开玩笑的…… 她只得,结结巴巴地问:“老师……也会讲错吗?” “是,郡主。臣,也会犯错。”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老迈,好像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熙和看见他鬓边花白的发,心头有些抽痛。 “是……哪一句?” 苍老的指节,在洁白的纸页上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