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转过长廊,声调轻快地道:“你们在做什么呢?”出来的自然是铁慈,她看见了寒光一闪,知道不好,下意识出声。萧雯蓦然闭嘴。飞羽指间寒芒一收,手指落了下去,在萧雯头顶上轻轻一抚。只一抚,萧雯浑身便软了下去,成了一摊泥,爬都爬不起来。然而她听见飞羽笑道:“我们姐妹在玩笑呢。”时,拼命忍了那啜泣,爬起身来,低着头也笑道:“我方才跌了一跤,飞羽姐姐扶我呢。”飞羽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决定暂时收了杀心。铁慈站在当地,看看这两人,怎么看怎么古怪,然而她知道,绝对问不出什么来了,便也含糊点点头,看萧雯匆匆告辞离去,转头看飞羽,斟酌了一下,正想是不是趁此刻无人,和飞羽交代了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却见飞羽神情有些怔怔的,忽然问她:“十八,你最讨厌什么?”铁慈怔了怔,想说我讨厌得可多了,你方才和萧雯那动静,虽说是两个女子,但怎么看都有几分暧昧,我也挺讨厌的。但这话她才不想说。她还没回答,飞羽又道:“你一定很讨厌欺骗吧?”铁慈心中一跳,下意识抬眼看飞羽,那美人沉在黑暗里,远灯昏黄的光镀一层大袖蹁跹的轮廓,生出几分云遮雾罩的神秘来。她道:“你既然这么问,那显然你也最讨厌被人欺骗了?”飞羽似乎在走神,漫不经心地道:“是啊。谁不讨厌被欺骗呢。有时候本是无心,但用骗的方式来表达,似乎就变了味了,是吗?”铁慈越发心虚,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咻地一下缩了回去,半晌,勉强笑道:“既然是无心,倒也不算骗吧?”飞羽自言自语道:“换我啊,要生气的……”铁慈默然,半晌道:“啊,是这样的吗?”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是,是这样的。”两人各自心虚,各自站在对方角度揣摩,都揣摩出个心灰意冷,心生退意。都想,罢了,似乎现在还不是好时机。铁慈想着飞羽的那一大帮子追逐者,个个都是好的,都是男人。她那态度游戏人间,谁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呢?飞羽则想着叶十八对谁都好,方才他远远看见他和顾小话,那个仓鼠一般的家伙,在他面前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两人眼神里那种知己的感觉,山长水阔,叫人看了只觉得自己多余。且待情感更深些,身边没有其他干扰,或者找个让对方不得不怜惜的时刻再说,也好留下回旋的余地。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呵呵一笑。……这天半夜的时候,东明县城里的育婴堂十分忙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生出了好多事端,先是半夜按约定上门的一个客人,在平平的门槛上跌断了腿,被人抬了回去。然后厨房里的伙食不干净,厨娘和几个帮佣拉肚子拉脱了水,但奇的是,奶娘和孩子们都无事。再后面是采买的小厮从车上跌下来,一个折了胳膊,一个跌破头。一夜里,鸡飞狗跳,育婴堂张管事忙得声音嘶哑。墙头上,左边,赤雪抖着纸包,悄声道:“我只想毒倒几个,咱们便能塞进去,如何断腿断胳膊的也好几个?”墙头上,右边,朝三托着下巴,诧然道:“我们只想搞断几根胳膊,好填补进去,如何拉肚子还倒了一批?”……天亮的时候,张管事精疲力尽地吩咐人去喊人牙子来,好选买几个小厮。出去找人牙子的小厮,在路上车轮子坏了榫头,正在着急,却遇上两个乞丐,出手相助,三两下就将车子修好,小厮看那两人颇为健壮,还会一手修理的手艺,灵机一动,问明两人是冀州大水逃难的流民,性情也看着勤恳老实,便问两人可愿去育婴堂帮忙,两人大喜,点头不迭。但是人手还不够,又喊了人牙子来,人牙子带了几个女子来,张管事亲自看了,其中一个姑娘杏花,人长得虽然平庸,但看着伶俐清爽,另一个梅花话少,但是厨艺不错,也便留下了。两个新小厮阿三和阿四,和两个新仆佣杏花梅花齐齐站在一排,各自不屑地对望一眼,扭开头。小厮就干些杂务,两个女子,一个厨娘,一个帮佣,不过人手不足,尤其婴堂,三个奶娘,七八个婴儿,诸般杂事干不过来,都需要帮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