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也是棵石榴树,她不会发现有人对她暗暗皱了眉。 骆灵不是第一次看见郭怀知对她皱眉,可是为什么呢? 她立在餐馆外的台阶上,望着郭怀知和段英离开的背影——他们只走出十来步,步履缓慢,可她却觉得他们正飞也似的远离她,到了街尽头。 她眨了眨错乱了空间感的眼,转身走下台阶。她走去那棵湿漉漉的石榴树下,石榴已经结出果实,浅绿的,夹杂着淡淡的粉,或是染上棕色斑点,像雨靴上的泥点。 那些石榴花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好像不久以前这里还有一树的花,花下面是路过的双胞胎小狗和它们的主人。 为什么她只见过一次那对双胞胎小狗呢,为什么她认定它们是双胞胎呢? 一滴雨在她额上开了花,是从石榴树上落下的花。她抬手抹了抹额头,抹走了脑海里的两只狗。脑袋忽然变空,什么都消失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什么都没想,又或者只是几秒钟,什么都没想,像是灵魂逃出尚未成熟的躯体。是段靖方的突然出现唤回了她的神思,他一手提着伞,一手提着蛋糕盒赶来郭怀知的餐馆,见到她,问她为什么站在外面。 骆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告诉他段英被他外公带去换衣服了—— 他们没有迟到,在十二点前赶回了段靖方让他们来的地方。但回来的路上段英摔倒了,他磕破了膝盖,衣服沾满污水,所以当他们来到郭怀知的餐馆里时,她看见了那个细微却又晃眼的皱眉。 可是为什么呢? 绊倒段英的是那半块破地砖,是他笨拙的腿和脚,为什么他向她皱眉而一转过脸就温和又慈爱地看段英呢? 她跟着段靖方进餐馆里,店内只有两桌客人在用餐,段靖方引她坐去角落的空桌旁,接着放下蛋糕盒进厨房里去。 很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后厨里出来,见到她,不做任何反应,只沉默地坐到她斜对面,掏出部微微掉漆的翻盖手机,哔叭按响按键。 蛋糕盒挡住了骆灵的视线,她思考一瞬,挪动座位坐到少年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 少年起初装作没发现,可被盯得久了,一种古怪感令他感到难安,因此他看向她,用一种生硬的大人式的口吻问道:“你有话要说吗?” “你讨厌我吗?”她骤然发问,黑亮双眸里不带任何犹豫。 少年面露诧异,下意识地放下手机抓了抓头发,似是在犯难。和多数少年人一样,他不擅长和一个不算太熟的小萝卜头打交道,又或者说,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他想,也许他真的有些讨厌这个小女孩,她总是出现在他家,总是带他弟弟做一些让人头疼的事。可她只是个小孩,他就算讨厌她也不该直白地告诉她,何况她看起来也蛮可爱的。 短短几秒内,段荣脑海里晃过无数想法,他就要开口,或许是要吐出一句成人式的善意谎言,可这时骆灵打断了他—— “你刚刚在按什么?”她不再盯他,而是看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仿佛忘记了那个让人难堪的问题。 “啊?”段荣显得微微别扭,回答说,“推箱子。” “怎么推?” 于是,当段英与郭怀知回到餐馆里时,骆灵正专注地用段荣的手机推箱子。她背对餐馆大门,听见段荣叫了郭怀知一声,她眼也不抬地将箱子推入死角。 屏幕上弹出"GAME OVER",段英停来她身旁,郭怀知走过他们,没有人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