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谢保正相公仗义庇护,茹昭感恩,愿投桃报李,来日如有需时小女定竭力襄助。” “茹小娘子客气。” “不知茹小娘子过去所居何处?”吴用问询。 “小女漂泊行医,游历各地,居无定所。” “一女儿家身如浮萍,当真不易。”晁盖叹道,连带语气添了些许怜悯。 “保正相公不必伤怀,人各有命,或则小女此生宿命便是悬壶行医,小女亦立志于此,虽不能医遍世间百疾,确愿素履以往。” “茹小娘子果真非寻常女子。”晁盖举杯举示敬。 茹昭回敬,饮净杯中酒,连带苦涩一同咽下肚中,心下又觉好笑:寻常,不寻常,不过是两条不同的路径,通往的却是同一片苦海,大多时候甚至连怎么选都身不由己。身如浮萍?女子何尝不是从被孕育出的那刻便是身如浮萍。 后续几人闲话家常,直聊到骄阳西斜方才散席。晁盖遣了五六个庄客送茹昭回家,想着老宅年久无人,若有损坏也可帮着修葺一番。然而天色渐晚,五六个汉子同一个女子随行,恐茹昭忧心,也怕庄客有所轻慢,因而吴用也一道陪去了。 东溪水净,堤沿官道,官道两旁疏疏落落生着半人高的浓翠翠的野草,绿茵草窠里赧然躲着几株纤柔的野迎春藤,细瞧,一株上错落的挤着十几朵嫩黄玲珑的五瓣儿,像是为了应着节气开的,含混其辞,若即若离。 吴用不动声色的睃了眼并行的茹昭,声音染上些许漫不经心:“小生有一事好奇。” “先生请问。” “彼时,茹小娘子当真只有五成把握救人?”言罢吴用停顿片刻又续道:“万一失手,只怕那顺娘会恨上你。” “茹昭自是有一定信心的,五成,是让她别期望太过,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吴用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半促狭道:“茹小娘子应当清楚,以你那别具一格的救人手段,若不成,这责难、众怒,十有八九得把自个儿搭进去。成了,左不过是几句谢语。茹医师江湖行医多年,若这笔糊涂账再算不清,那当真是让小生纳罕茹小娘子究竟是如何囫囵个儿活到现在了。” 茹昭牵唇一笑,皮肉未动:“若小女不医,又怎能有缘和先生讲这许多?若怕担责,裹足不前又如何精进医术?” “万没想到,茹小娘子竟还有几分赌徒精神。只是小生看,你对那顺娘的样子,倒不像是在下注,颇有些舍命襄助的意思。” 逐渐官道变窄,道旁两边苍翠的长草却生的愈发肆意旺盛,蓬草绿舌舔舐得行路越发偪仄,二人之间原本宽绰的距离也被逼的窄了,近了,比肩而行,臂上的衣料若有似无的摩擦着,终于茹昭像是妥协般缓了步子,与他错开距离。 她没再说什么,心下腹诽这人轻易看透他人心思竟连装都懒得装一下。良久,她换气般仰脸,恰巧眺见那远处的夕阳已然垂暮,余晖的光,将青山、溪际勾勒出一条描金彩绘,视野中的天地摊成了一卷山水工笔,好熟,似是在她回忆中,咿呀学语时期的卧房内的那面坐屏,整整将半个屋子隔开的景致,隔不开的却是世态炎凉……她蹚过时光河流,瞥见抱着母亲凝画发怔的那个幼弱的她,听着还不大懂的抢白,隐隐发觉母亲抱紧她的手臂在抖…… “我也并非不知明哲保身,只是那孩子……”鬼使神差,她喃喃衔上了那未完的话头。 “那顺娘有何特别吗?” “没。只那时见她,总想着如若我磕破了头,有人能救救我母亲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