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路宜的小脸已经被晒得通红。几个士兵坐在前头,好奇地打量他们,说,你们两个谁来投军?路云中说,我。和我弟弟。路宜不用他推,上前一步,便脆生生地说,我是他弟弟,我也要参军。 此话一说,周遭人都笑了起来。身后有人说,你个小娃娃也要参军?那士兵说,不要笑,大家保持安静。又转头对路宜说,我们招兵对年龄有要求,你多大?路云中说,最低是多大?士兵说,最低也得至束发。路宜说,正巧,我今年十四,虚岁便十五。士兵笑着说,怎么好算虚岁?不够便是不够。路云中说,历经屠城之恨,可能加上这一岁?几人便都惊了。 身后有个声音炸起,说,什么屠城?路云中往帐后看去,便见里面走出一个中年人来。这人个高体壮,身着轻甲,手里还提着马鞭,似乎刚跑马回来。那几个士兵连忙起身,说,见过将军。这人点点头,示意回礼,又转头看向路云中,说,你方才说什么屠城?路云中说,四年前顺俞城被屠,我弟兄两个便同爹逃了出去。白天夜里都想报仇雪恨,可惜流浪四年,才在这里碰上将军,请将军成全我弟兄二人入军。 将军打量他们一眼,喊人放他们进来细谈。待入帐中,方见得虽然营帐简陋,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将军请他们入座,问了几句有关顺俞城的事,言语间俱是唏嘘。问了才知道,他有弟兄正死在顺俞屠城中,因而对蛮人恨之入骨。听闻二人是顺俞城人,便拍了板,破例叫路宜也入军。路宜高兴得要蹦起来。这时这将军又说,只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若要来,也须得同爹娘说一声才是。 路云中说,我们爹已经死了,我便是一家之主。我同意宜儿跟着我一起。那将军略有些惊愕,问他说死了?可是死在屠城里?路云中便将前后事简单同这人说了一遍。谁料这将军闻言摇摇头,沉默半晌说,段家这副德行,以前早在皇城的时候就知道了。没想到如今还这样仗势欺人。路云中忙道,将军同段家也相识?将军说,相识谈不上,不过曾经有些交集。段家家大业大,我堂姐家总想着将女儿同他们家定亲。只不过不知为何总是不可行,一直拖到现在。你们惹上了他,也实在是倒霉。你们既然要进来,就得遵守营里的规定,一会儿出门会有人带着你们熟悉军营,听话便是。 路云中应下,看一眼路宜,忍不住微微一笑。路宜时年十岁,距离束发之年还早得很,只不过他个子高,手脚又细痩,除了脸长的嫩些,看上去很像个营养不良的少年。这个世道正容易生成这样畸形的孩子,十五岁似十岁,而偶尔十二岁也似十五岁,体态追着时间跑,总踏不上那一条最适合某个年龄的贴切的道路上。路宜长一副十四岁少年不该有的体格,却完美地骗过了所有人,也不知是得算不幸,还是上天垂怜。 路云中和路宜就此结束了流浪生涯,在朝花岗安顿下来。两人分至不同营地,只不过能见面便是好事。一晃三年过去,时局已有大变,将军郑文柏几度往返皇城与家中,却次次都沉着脸。边关条议签订后,蛮人安静了三年,这一年却又蠢蠢欲动起来。几座城池的边缘人家被频繁抢劫,田地被踩,屋舍被烧,条议换来的和平没有持续多久,又再度被流民的嚎叫与哭声所打破。郑文柏心系百姓,总是郁郁寡欢。他最多做的事情,就是拿着桌上一只砚台,翻来覆去地看,眼里似乎灼烧着热火,又好像陷入一阵久久的冰冷的沉思。 在这时,段府里吵吵嚷嚷的,张罗着收拾府邸,团着人一起包饺子。段敬邦虽死,府内热闹气氛不足,但到底还是要有些过节的氛围,至少吃顿年夜饭。院内雪已厚了,几个孩子蹲在地上玩闹。停留在段府头顶的阴云似乎才渐渐扫清了一些。 楚歌被安排去和水儿一起布置席位。段盛尧要求不能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