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而来的陛下龙颜大怒,“宣室殿外,肆意打闹,简直是闻所未闻!这等藐视宫规,罪当如何啊?”
陛下声音愈重,凌厉而威严的目光一扫而过,阶前众人皆俯身跪拜。常内侍面色焦急,连连劝慰,“盛暑天气,姑娘们口角相争,一时打闹也是有的。急怒伤身,陛下保重龙体要紧。”
目光在触及地上的长鞭后,陛下的怒色倏地一滞,旋即冷声道:“夏日炎炎,最需要的是平心静气,你们两个既然做不到,就去殿前跪足两个时辰,静思己过。下次再敢胡闹,通通送进昭狱。”
陛下脸色阴沉,拂袖而去。听得脚步声渐远,俯身在地的何少音满腹失望。这场风波中谁才是更过分的那一个,陛下心知肚明,却并不计较,各打五十大板平息纷争。倘若她是执鞭者,未必能得到这般殊遇。这样想来,陛下怜悯子嗣的轶闻实在是不虚。
长公主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何少音,熊熊的怒意恰如此刻烫灼的日光。长公主不理会常内侍恭敬的指引,自请去西边的长廊上跪着。两人一东一西,互不照面,各自领罚。
殿前纵有飞檐遮蔽,升腾的热气还是无孔不入。只一会儿,少音额上沁出莹莹珠汗。盐侵汗蚀,方才和长公主厮打的地方,逐渐肿痛难忍。炎热难耐,暑气上蒸,膝下的青砖质地坚硬,直硌得腿骨隙缝生疼难捱。她单薄的跪在那里,整个人在热浪的席卷下愈发昏沉。
不知过了多久,轻微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常内侍满面怜惜的扶起近乎虚乏的少音,悄声嘱咐说陛下准她出宫,随他走便是。殿外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艰难地晃着步子跟在常内侍身后离去。
与来时的路不同,常内侍拣选的都是少有人行的偏僻小路,看这方向也不像是去宫门口,少音心中疑惑,低声探问,“责罚的时辰还未到,陛下怎么肯放我出宫?内侍又为何放着大路不走,只绕小路而行?”
常内侍没有停步,欣慰笑道:“方才陛下与上将军弈棋,三盘皆输,自然要履行赌约放娘子出宫了。宫门处人多眼杂,娘子从偏门出去,不会有人注意的。”
常内侍所说的偏门是宫中的采买令官进出的宫门,除了逢三逢六逢九的日子,无人会从此门进出。何少音幼时在宫中闯祸时,也曾数次从偏门开溜。
偏门外停着一辆宽敞的车轿,在看到车轿旁神色冷峻的陆戈时,少音方才明白常内侍的话中之意。此处除了他,再无旁人,的确不会引人注目。她婉言辞别了常内侍,颇为难堪地朝陆戈走去。
她发髻有些松散,步伐也不稳当。想到这般狼狈被他看在眼里,愈发地难为情。低低说道:“今日之事多谢你,若没有你,我怕是难逃一劫。”
陆戈没有承谢,只细细看了她脖颈上的伤痕,出言安慰:“暑天炎热,伤口若不既是处理,恐怕会生疮疡。车轿里有药膏,先敷上止痛。”他引着她缓步上了车轿,又阖上车门,在轿外静候。
轿内彩塌旁的伏案上放着一柄羽人纹手镜和两个小釉瓶。她旋开药塞,清凉舒爽的草药香味混合着樟脑气息扑鼻而来。
陆戈的声音适时地隔着窗扇传来,“白瓶里的药水可把血痕除去,另敷上青瓶里的药膏,不出半月便无恙了。药水擦拭会有些痛,忍耐一下。”
他的叮嘱让少音心中一暖,感怀于他的体贴周到,何少音轻轻嗯了一声。执起手镜,近前端详着那道狠重的刀伤。药水浸入伤口,剧烈的烧灼感风驰电掣般传遍全身,没忍住的那分痛楚随口飘出。
“很痛吗?”他沉稳的声音中多了几分疼惜,片刻又道:“你若需要,我来处理伤口。”
她微微一滞,“不碍事,已经不那么痛了。”眼角有些湿润,喃喃叹惋,“你何必对我这么好,你对我好,我只会愧疚,其实那天我”
她的话悬停在空中,无法说下去。要告诉他月夜下的承诺她从未相信,对他的心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