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次梦魇，顾萧都不记得了。自她走后，他的身体日渐衰弱，折磨他的不是病痛。 无数个梦中，都是他们从前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美好。可每当他要去牵她的手，就会看见一张双目含泪的面容，她小心翼翼地说：“放过我吧，顾萧，求你放过我吧……” 梦里的她泣不成声，却不敢放肆大哭，压抑的嗓音让他心痛得不能呼吸。 伸手一抓，他就惊醒了，黑暗中，什么也没有。 对不起。 他在无数次黑夜中惊醒，说过无数次“对不起”。 长夜漫漫，注定等不到一句回应。 皇兄来看过他，带了一群御医，说什么也要治好他，姑母也很关心他，他们都希望他好起来。 他们都说，他会好起来的。 会吗？小鱼，我还能再见到你吗？顾萧在心中无数次问自己，他说过此生再不相见了，他不能再骗她了。 若还有机会，他定会偷偷看着她，只要不出现在她眼前便好。 她在书院的时候，他便这么做了。 他从来不敢出现在白日，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悄悄站在窗外，看着床榻上沉睡的她。 一次，两次，他不再满足。 后来他常常立在床边，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眉眼，她眉目舒展，哪里需要他去抚平。 他苦笑，离开他，她变得越来越好了。 他知道，当初让她拿掉那个孩子，是他造下的孽，这辈子都还不清。 他从来不敢想那个尚未成形了孩子，那样透骨的寒心，她如何不怨。 是他活该。 那把长命锁，一直在他这里，他想过要不要给她，却又怕她难过。 最后，他还是设法将锁交到她手中。那天，他就在不远处的小巷躲着。他看见她哭得伤心欲绝，而自己却不能现身安慰。 再后来，每个夜晚，他已不满足于只在床边驻足。趁着她睡得熟，他忍不住与她同榻，将她拥入怀中。 真真切切的拥抱才能让他心安，这是他最爱的人，他自知卑劣，用这种法子来见她，虽然她不知道，但是他感到无比满足。 他像暗夜里的鬼魅，痴缠着她。 后来，她被暗算，好在他及时发现，他忍不住问她，可不可以回王府，他不敢问的是“还能原谅我吗？”他知道她的答案。 她不肯，还用拙劣的谎话骗他，他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是内心的占有欲作祟，又说了伤她的话。 暗算她的人是虞国的国师，他见过，是那个被他买通的主持，可笑的是，他竟未有察觉。 国师要的是他的命，是他连累了她。一命换一命，划算。 他很快就要死了，他要替她想好以后的事。姑母是皇兄外，他最信任的人了，她的事，他都交代给姑母了。 以后，他若不在了，希望她可以快乐无忧一辈子。 是做梦吧，他竟然再次见到了她，是上天可怜他吗？他闭了眼，再睁开时，她还在，是她！是真真实实的她。 他不敢欣喜，他说过不再食言，无论是他去见她还是她来见他，他都不能。 她说是姑母找她来的，她来照顾他，直至痊愈。 他心中欢喜，却不敢表现半分，生怕哪一天梦醒，什么也没有了，只要看不见她的时候身影，他就疑心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