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顾启元双眼的那一瞬间,康老太太神魂一震!
这还是住在顾家老宅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看到顾启元露出如此严肃,且饱含悲痛的眼神!
而他提到的“父亲遗愿”,也让她立即哑口,想到了自己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夫君,临终之时,的确是躺在床上,拉着自己的手,交代出了这句话。
那个时候,她伏在夫君身上,看着相伴了大半辈子的夫君气息奄奄,什么也顾不得了,连翻答应。
等顾启元他爹一闭上眼睛,她也快哭的昏死过去。
后面,自己夫君的丧事,还都是顾启元这个长子,领着一群门下学子,一众亲友,带头操办的。
她那个时候只顾得伤心欲绝,满心都怨念自己没和夫君琴瑟和谐,过上几天好日子,年轻的时候伺候了大半辈子的婆母,还要跟婆母塞到房中的小妾斗法算计,好不容易熬死了婆母,又把小妾也打发走了,想着能够和夫君一起享享清福了,夫君却又因病离世了。
她那会心里又怨又苦,很快就不记得当天夫君临终时都说了什么了。
未曾想,这句话过了这么多年,竟是会从长子顾启元的口中说出。
她此番所作所为,好像和当初夫君的意愿背道而驰了!
虽然并未造成兄弟不睦,但却有些家宅不宁了……
恍惚之时,康老太太的手腕上忽然一沉,方妈妈靠了过来,贴在她耳畔道:“老太太,事情已经都做到现在这一步了,可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啊。若现在松了口,日后还还把您的话当回事?”
“……”康老太太骤然回神。
也是。
话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今天忽然松口,说自己不要银子了。
那自己之前绞尽脑汁,做了诸多事情,岂不是都是白费力气,在儿媳若华,还有顾青青眼中,自己的费心筹,岂不是都成了笑话吗?
刚刚想要松口的心一下子又犹豫了。
方妈妈抓着她的手,继续烘火:“老太太,就是要松口改欠条上的定好的银子,也不是现在啊。现在可是您在这个老宅里立规矩的时候!”
有道理!
康老太太不自觉的点了一下头,一直望着顾启元的双眼又重新聚拢了一团寒气,不过说话的语气倒是比刚才和缓了许多。
“启元,也不是母亲硬要苦苦相逼。只是这次,顾青青做的事情实在过分,对我这个祖母,那是半分尊重也没有,孙女养成这样,与你这个爹爹是有脱不开的关系,你又是家里长子。我生你养你们一场不容易,既然你是不能随我回青州,陪在我身边尽孝,那就要躲在银钱上出些力气。”
“五万两银子,对你们家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那之前,青州首富的老娘过七十大寿,光是办寿宴就花了两三万两银子,给他母亲又修了一处 园子,光修园子的钱就不少于十数万两。就这还没算卖地的银子呢。”
“如今母亲只问你要五万两银子,你也未曾给我办过什么寿宴,这笔数目,对你这个长子来说,着实不算多啊。”
连珠炮的一番话轰下来。
让顾启元实在无法招架。
论情,眼前的老太太是他的身上之母,如她所言,他身为加重长子,理应承当起抚养母亲的义务,没有把母亲接到身边伺候,本就会落人诟病。
因为母亲,合该他这个嫡长子来养。
论理,母亲在上,自然是要精心侍奉,尤其是长辈六十岁开始,有钱有脸的大户人家就会给家里长辈举办寿宴。 只因他前些年在朝为官,又是身居高位,又自诩为官清流,两袖清风,自然不敢给母亲操持寿宴,唯恐遭受小人弹劾,落下一个借机受贿,结党营私的罪名。
后来丞相做了将近十年,又一朝获罪,抄家流放,险些丧命。
更是没有能力给母亲操办寿宴。
故而到现在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