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抱走了。 一时间，楚媞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再次紧绷起来了。她思忖片刻，缓缓道：“吾此番入秦，是为辅佐君上。除此之外，并无别事。没想到，居然遇上一只小狗。既然遇上了，就要好好将它养大。人嘛，要信守承诺的。君上，您说，是吧？” 她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此时无话胜有话。 “阿媞说得是。”嬴政默了默，忽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应该沐浴就寝了。” 楚媞忽然觉得，自己那些话是白说了。嬴政曾经承诺的是“为友”，如今怎么出尔反尔？ 她脑子乱糟糟的，只开口道：“我，我早已沐浴过，不用了，不用了。” 嬴政看出她的不安，笑对她说：“寡人先回屋了，阿媞也去休息。”他说罢，径直离去了。 楚媞愣愣地坐了片刻，理理衣裳后进殿中去。 她提着精神不敢松懈，甚至觉得胃在隐隐作痛。黑夜越来越黑，真是寂静得可怖。与现代都市光怪陆离的夜景相比，这秦宫之中简直是一片死寂。 一盏蜡烛熄灭了，宫殿突然间变黑了许多。楚媞坐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衣料簌簌声，哗哗水声，传过了重重帷幔。她似乎还听到，听到了鹤鸣声。声声清唳，闻声甚悲。 事实上，不过是她的幻听罢了。只有青铜仙鹤不言不语，它永远展翅昂首，终将穿过历史的烟尘。 楚媞轻轻转着手腕上的玉镯，目光落在帷幔上，只见帷幔后人影晃动，复又低下头默默发呆。 她突然想起玉茗，想起那句“假捏而成的妄言，迟早会被戳破的”。 她并非历史专业出身，只是毕业论文的选题是“司马迁的文学批评观”，这才恶补了《史记》。但是时间太久远，关于先秦的历史，更像是文化史。 她曾幼稚地以为自己了解秦王政的一切。可是事实上，关于秦王政的一切是那么神秘。 楚媞忽然想起李贽对秦始皇的评价—— 李贽严厉批判了“焚书坑儒”，却仍旧称他为“千古一帝”。 时空倒置，徒生感慨。 两千年了，有人骂他，有人贬他，也有人敬他。然而，无人能够质疑他开辟了一个时代。自秦朝始，“统一”的思想刻入了中华民族的骨子里。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天才的时代。哪怕秦二世而亡，之后的汉朝依旧是“汉承秦制”。这个时代的东西，甚至深深影响着两千年后的世界。 只是，时间成为了天机盒上的密码。一层层被强行赋予的外衣之下，是难以窥探真正的曾经。 半晌，楚媞才回过神，晃悠着站起身来。既然面前有难题了，还是一咬牙，迎头而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