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城较之云都,日头还要更热一些,而城内的桂花也开得灿烂。浓郁醉人的香气笼罩全城,甚至于城头也隐隐可见,远望去便是一片朦朦胧胧的金黄。 林皓月坐在车内,一身泛旧的粗布衣裳,长发也用一块布巾包裹了起来,俨然一副村妇的模样。 她对面坐着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正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她。小姑娘性子含蓄,似乎常常想对她说些什么,却总羞涩得不敢开口。 林皓月将手巾取出来,哄着小姑娘道:“阿云来,你看这是什么?” 小姑娘是沈彦白的亲生妹妹,叫做沈野云。她怯怯的看了一眼手绢,小声道:“是姐姐的手绢?” 林皓月笑着将手绢叠起来:“阿云,你给姐姐笑一下,姐姐给你变一只小老鼠出来,好不好?” 沈野云的目光不自觉的往车外撇去,勉强拉扯了一下嘴角,却还是笑不出来。 “姐姐。”沈野云靠得离她近了一些,小手惶惶地抓住她的衣摆,“我害怕。” 林皓月摸了摸她的头顶,低下头自若的将手绢折成一只小老鼠,塞进沈野云的掌心里。她捏捏沈野云白皙的小脸,压低了声音道:“阿云在怕什么?” “怕......哥哥......” “阿云担心哥哥?”林皓月笑起来,“那姐姐有个办法,你哥哥定是也能想到,只不过不好意思用。阿云下车去帮哥哥,敢不敢?” 沈野云睁大了眼睛,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些胆怯和迷茫,但片刻之后,她就坚定的点了点头。 昨夜沈彦白与林皓月促膝长谈了一整夜,天将要亮起的时候,他才从地牢里离开,转去拜见母亲。 沈母劝说他们以县令的身份坐车出行,牢中就放一个容貌相似的死囚。 可此事不知怎的,在林皓月坐车出城的时候,云都而来的使者坚持要下地牢验明囚徒身份。林皓月在云都时过得十分高调,自然被使者认出死囚并非本尊,使者便怒斥绾城上下包庇,修书一封,要自己前往云都回禀。 绾城为汇州其下的一个小小县城,然而汇州太守正是沈彦白的父亲。 如今身不在绾城,声名却在,使者就算有皇命在身,也不能直接将沈彦白拿下。 况且绾城距离云都尚远,奏章文书等短时间内难以到达。 向来的规矩便是,各州郡之间的纠葛,无法自断的,便快马加鞭的将自己的奏章送去有司评判。谁若能先一步将自己的奏章送达有司,于谁而言便更加有利。 更何况,若是放林皓月离开,怕是就此海阔天高,再难以拘住她了。 沈彦白出城的旗号是将小妹送还阳城的家中,他将林皓月扮做丫鬟,和小妹一块塞进车里,刚一出城就被使者的人拦下了。 两方人马在城门前对峙已久。 气氛焦灼,林皓月却处之泰然。她在沈野云耳边轻声嘱咐:“你先去对哥哥说,如今最简单的法子,是杀了这个使者。再问你哥哥允不允......” —— 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八九岁的漂亮娃娃,她面上还有些胆怯,步伐却一步一步走得很是稳当。 她走到人前行过礼,先拽住了沈彦白的衣摆,仰起头用稚嫩的声音道:“哥哥若是要成事,当下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杀了使臣,不知道哥哥愿不愿意?” 她神态怯懦,语气天真,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话,竟叫对面的使者不由得生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