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我,大人恐要遭天下人唾骂。” “就算遭到天下人辱骂,我家中族人尚在,自己也身居高位,不也能算一生富贵?” 沈彦白背着身站定,身影被灯火拉得很长,他面前一片漆黑,身后林皓月的声音似乎正因为枷锁的压迫而格外的飘忽不定:“沈大人,我如今跪在你面前,非是因为贪图富贵,而是社稷危难,我身为巍臣,自当尽绵薄之力。” 她感到嘴角正因饥渴而干裂,血腥味从里逐渐渗透而出,但她此时却并不焦躁,甚至觉得胸有成竹:“沈大人若是要杀我、要拿着我这颗人头去云都请赏,也不过是你的决定罢了。可傅贼在朝中屠戮忠良,残害百姓,软禁新君,此为倒行逆施。若是一朝天下大乱,大人与之家小的安稳富贵,又在何方呢?” 沈彦白忍不住回头,林皓月干裂的嘴唇上渗出鲜血,那唇角微微勾起,恍若鬼魅一般。可她眼中炽热,神情无比坚定。 他心神震荡,想起一年前听闻朝中变故,那时心中便焦急不已,迫切的想要为这天下做点什么,可惜到底是人微言轻,报国无门。乍一听闻林皓月孤身刺杀傅贼,那时还未得见真人,便已是暗自敬佩不已了。 如今良方在前,他又能如何拒绝? 他捏了捏手中钥匙,飞快的将牢门打开,跪下身替林皓月解开身上枷锁。 林皓月身上的枷锁一除去,浑身的痛楚顿时翻涌起来,她咬着牙,揉捏被人下了死力气拧过的肩膀。 沈彦白面色凝重,将枷锁扔到一旁,郑重的朝她一拜:“林小姐,方才多有冒犯。” 林皓月揉了揉手腕,她嗓音嘶哑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摇摇头,低声道:“无妨......多谢沈大人。” 沈彦白默默看她一眼,转身从楼梯上取下来一个食盒,放在林皓月面前一一摆开。林皓月不动声色的看着,故意面露惊讶。 她一早就闻到饭菜的香味了,不然也不会这般笃定,先前说了那么多话,此时早饿得饥肠辘辘。 沈彦白给她倒了碗水,林皓月也顾不上礼仪,端起来一口就喝了干净。 沈彦白跪坐在她对侧,见她将吃食一点点的全部吃下去后,才追问道:“不知林小姐若是从此处离开,下一步打算如何?” “林家在京自身难保,眼下是不敢指望了。我与江北谢家有些渊源,不如去向谢氏借些兵马。” 林皓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她以前吃得就不少,颠簸了一整日,将食盒中的饭食全部吃了干净。她拿起绢布擦拭嘴角,抬眼见沈彦白正盯着自己,奇怪道:“如何?” 林皓月以为是这个计策在沈彦白看来不妥,又补充道:“谢家长女也与我颇有渊源。前年黑金军起义,她家长子早夭,弟弟又太小,如今是长女谢珏在总理家世,她不会因我是女子而看轻于我。” 沈彦白心底想的却不是这个,他盯着那硕大的食盒,想的是这本该由两人共用还有余的饭食,竟能被一人全部吃去。 不过他很克制的笑了笑,低下头道:“林小姐说的有理。” 他心底有些澎湃,想古今能成大事之人,能于狂风骤雨中安坐,如今看来,这个林小姐在牢中尚能镇定吃饭,也非等闲之辈。 他顿了顿,又说:“只怕朝廷有人要来,林小姐身边也无一人帮扶。我正是江北人士,一路有些熟人,都是为国为民的义士,小姐一路也可招揽一二。” 林皓月吃了一惊,心头已有了预感。她忙站起身,就见沈彦白坚定道:“我愿弃此小官,随林小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