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夜晚比大都还热闹。寻常百姓家里也未关门,借着湖畔的灯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在赵臸身后,他说家里不远,若我累了就骑马回去。刚来这儿,觉得新鲜,一时间冲淡了船上的疲惫。这马还是不骑了。 行囊同琵琶一起搁置在赵臸的行李里,一路走来都有人跟赵臸寒暄片刻,有些胆大地还有意无意调侃赵臸何时讨了位美娇娘。一路都低着头,尚且不知那些人的模样。 “阿襄姑娘莫怪,他们向来是这样的性子” “不碍事” 见的世面不多,许许多多的人都未能了解一番,在大都的日子周围也就那么几个人。时间久性子都摸得全,别的人虽是陌生,但应该也不会是坏人吧。 “总算到家了” 左拐右拐,在一窄小的门外站立,这门绝对算不得宽畅,但门两侧的围墙几乎包揽了整条街,这么长,怎么不修一个大一点的门。 赵臸与我相视一笑,身后随从开了门,走进去才知道,这屋子,怎能说是屋子呢,这未免太大了。石子路直铺向真正的赵府大门,门匾上赫然金粉描摹过的赵字,这石子路两侧有石柱台供应灯火,看得真切,一片草地包围了赵府。原来之前那扇门,只是掩盖赵家的乌纱,这一挑开,就如新婚夜里摘了新娘的盖头一般。 “阿襄姑娘,走吧,站久了会着凉” 唐府,不可能建这样大,王爷府与这里尚可抗衡。京都地皮珍惜,江南也谈不上差,赵臸究竟是何许人? 在西边的殿宇里安顿,赵臸同我客套一番,安排了一些人在屋外守着,有任何需求跟她们说便是。 “阿襄姑娘,夜已深了,早些休息,赵某便不叨扰了,香菱,你贴身侍候着” 那香菱姑娘,将头发梳成两个小辫,身量算不得结实,岁数也不像是比我大,说话的声音却沉稳老练,反差太大。 屋内,香菱给我打热水擦拭脸颊双手,香菱话不多,做事利索。 看着香菱,就想我的奶娘了,气冲昏了头,离开大都也没去看看她。奶娘向来都对我好。 身如浮萍,如今倒也顾不上了。 “香菱,坐下休息吧,我看你忙心里不太舒服” 也是这样的光景,在唐府有一个独属于我的院落,那是唐府愈苑,每每生病都去那里医治。我没有贴身的丫鬟,倘若硬要说上一个,那便是姐姐的丫头唐珉。 唐珉与我同岁,不知还在世间否。她总是对我冷冷淡淡的,姐姐有的,除非老爷姐姐吩咐她才会给我拿来,平日里见我如不见我一般,从身边走过一点声响都没有。 唐珉和香菱,有一点点的像,都是闷头做事的人。 “阿襄姑娘可是欢喜我家公子?” 香菱停了手边的事,端了一杯热茶给我。 我接来,烫手得紧,急忙放到床边的小桌上。 “欢喜?男女的欢喜么?” 实在不解,才认识几天,怎会呢?香菱用力点头,似是急切地要得到答案。 “还不曾,我姐姐说,女儿家还是不要先动心的好” 香菱一下就笑眯了眼,把桌上的茶吹冷了又端给我,茶水上浮着星星点点的桂花,凑近一闻,连心肺都要温润地花开了。王爷府的夏天,会新收大都农家的茶叶,王爷无事总要我多洗洗茶叶澡,夏天里泡在热泉里不舒服,总是泡一会就要上来,王爷就在边上拽着我。 那时的心肺是要被热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