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镯子的时候,杨太太选定了一套八支的步步生莲头面,作价十八两银。再付了五百钱的加工费,她喜滋滋地抱着首饰回到山上。 剩下的钱,她就直接给了女儿:"你爹拿了钱叫我给你添妆,二十两银子,我买了一套头面,剩下的钱你自己的收着。——也不知道你爹这回怎么舍得出血,可不一定下次给你花钱是甚个时候了。" 凤仙听了就想笑,但还是把钱收下了。 杨太太又道:"你娘没本事,也没攒下甚么钱,这对镯子,还是当初我出嫁时,你外公外婆给我置办的。如今,我就把它也给了你。" 凤仙拿着那对薄薄的,或许只有一两重的镯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别人不知道,可作为母亲的长女,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年母亲的陪嫁,不算丰厚,可也有几样银首饰。 为了这个家,母亲变卖了她的大部分陪嫁,包括外家给陪嫁的一些家具。 那对镯子和那对钗子,杨太太也常常都说着,是给她和玉仙留着的。 小时候爱美,她总是想,要是我快点嫁人就好了,我就能戴这对镯子了。 可是真的等到她长大,从母亲手里接过这对镯子时,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雀跃。 母亲为了她们兄妹五个,几乎奉献了一生,如今已逝的外公外婆给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儿陪嫁,母亲也给了她和妹妹。 她听见自己瓮声瓮气地说:"娘,要不您还是自己留着吧。给了我们,外公外婆给您留的东西,您可就一点儿不剩下了。" 杨太太年轻时受爹娘偏疼些,因此与哥哥嫂嫂关系并不好。她哥哥嫂子心凶,总觉得二老偏心了妹子,给妹子得多了,他们的就少了,尤其是在二老离世之后,杨太太几乎就与娘家断了联系。 但很讽刺的是,说着最偏疼的女儿,带着嫁妆出了门子,那副嫁妆,不过四五十两就能置办好。说着不被偏爱的儿子,却继承了二老大部分的财产,还跳着跺脚说妹妹哄骗了二老的财产去。 杨太太有些怀念地看了看那副镯子:"说了给你的,就是给你的。娘别的甚都不想,只要你们日后过得好,娘就满足了。" 这对镯子,曾经是杨太太母亲对女儿的牵挂和祝愿,如今老母亲已逝,这副镯子再次承载着杨太太对女儿的牵挂和祝愿,又一次担任的陪嫁的位子。 凤仙笑着说:"那娘可得好好保重身子,才能看见我同玉仙日后过得怎么样啊!" 杨太太郑重地点点头:"那是当然。"她得活得更久一点儿。 杨胜根本不在乎她的凤儿和玉儿,虽然大郎如今也很好,可是亲娘尚在,和亲娘不在的娘家,俨然不可同日而语的。 她得好好的养着身子,活的更久一点儿,这样,日后女儿们在婆家受了委屈,她才能给她的孩子们撑腰。 时间很快就到了迎亲的日子,凤仙穿着大红嫁衣,被哥哥背出门,坐在轿子里。杨太太的眼泪一下子就滚出来了,她向前了两步,又定住,只是扬声向凤仙喊道:"凤儿啊!你去了崔家,要好好跟女婿过日子,要好好照顾自己,听见了吗?" 崔如柏拱手道:"岳母大人放心,小婿一定好好照顾凤仙,不叫她受一点委屈。" "诶,诶,好,好。"杨太太连声应道。 花轿终于还是起身了,吹吹打打的向着崔家行进。 凤仙的眼眶湿润了,女使百合忙拿了帕子给她:"娘子,您按一按眼睛,大喜的日子,可不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