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床前桌上的油灯点亮,屋里顿时亮堂了不少。 李妈妈是默认的内管事的,家里出了大事,她岂有不到的道理?她到底是妥帖的,瞧着架势怕是小郎君或是三奶奶磕着碰着了,才惊动了太太和三娘子。她就急匆匆的拿了几瓶跌打药,又拿了烈酒和棉布,故而晚到了一会子。此时她赶到正巧瞧见三奶奶额头血呼刺啦的,她的心就跳了一跳。待到上前看了,发现只是皮肉伤,她心里就念了一声佛:佛祖保佑,三奶奶这伤的不重,否则这双身子的,三奶奶可得吃大苦头!她放下东西跟苏氏朱氏行礼,此时苏氏却顾不得听她行完礼,她直接打断道:"好啦,这会子也就不讲究甚虚礼了。你想的周到,带了烈酒棉布来,快给你三奶奶拿酒擦了包一包伤口。——三郎媳妇,你怀着孩子,有些药咱们也不好给你用,怕用了对孩子不好,你且忍一忍,明儿天一亮,我就叫人去请大夫,啊!" 朱氏也知道,有些药孕妇是最好不用的,可是她们毕竟不懂药理,为求稳妥,只拿烈酒消毒也是正常的。她自然没有甚意见。 这头霜降也抱着禄哥儿过来了,小家伙磕着腿了,腿上青了一大块。原是打雷把小家伙吓醒了,偏偏往日陪他一起睡的冬雨上茅厕去了,身边没有熟悉的人,禄哥儿怕极了,就哭着从床上下来要去找爹爹,找阿娘,找冬雨姑姑。可没点灯,他又腿短,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一时踩空,他就把小腿脚踝处磕到。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忍得疼痛?这下好似那开了水闸,禄哥儿嚎啕大哭。冬雨也慌慌忙忙提起裙子来抱他。禄哥儿见到冬雨姑姑,更是委屈了,抱着冬雨的脖子就哭的撕心裂肺的。这才惊醒了朱氏,导致朱氏也磕了脑袋。 禄哥儿此时哭累了,见着姑姑也只是抽噎着要姑姑抱。霜降一脸心疼的从冬雨怀里接过禄哥儿,抱着哄了哄,禄哥儿呜咽着说:"姑姑,我,我腿疼。" 霜降心疼极了:"好,咱们禄哥儿可受委屈了,姑姑带你去找李妈妈上药啊,上了药咱们就不疼了啊乖乖。" 禄哥儿带着气音嗯了一声,仍旧搂着霜降的脖子抽噎。 冬雨一脸的自责:"三娘子,都是小人的不是,小人不该把哥儿一个人放在屋里。要不是小人不在,哥儿也不会受伤。都是小人的不是。" 自朱氏怀了孕,禄哥儿就是冬雨在带,虽说不是乳娘,可除了不喂奶,干的活儿也跟乳娘不差甚了。冬雨知道自己这辈子也许就没这福气成婚生子了——谁会要一个毁了容还被破了身子的女使呢?禄哥儿胖乎乎软嘟嘟的,又听话又乖巧,冬雨照顾了他一个月不到就很喜欢他,几乎把他当了半个儿子。如今他因为自己的疏忽受伤,冬雨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早不去茅厕晚不去茅厕,明明就该想到哥儿年纪小怕打雷,怎么就这时候去茅厕呢?要是她在,哥儿就不会受伤了。 霜降自然知道这不能怪冬雨,人有三急,何况她怎么会料到睡熟了的禄哥儿会忽然惊醒呢?可是她不能说不怪冬雨这话来。 家里的主母是她娘,一应的赏罚都由她娘来裁决,她也做不了主。再一个,禄哥儿这回确实受了苦,嫂嫂也受了伤,哪怕冬雨是无意的,可到底她也占一部分因素,如果不责罚她,这家里的规矩岂不是摆设?不管有意无意,这件事情上面她有责任,就不能不罚,否则其他仆役看了,岂不是会心里想:哦,原来只要不是故意的,犯了错也没事。这个口子不能开。 苏氏心知这不能怪冬雨,事情就是这样巧,可是冬雨却不能不罚:"冬雨玩忽职守,导致小郎君和三奶奶受伤,念在你是无意,又是初犯,就只罚你三个月月钱,二十个竹板子,明日由李妈妈责罚,若是再有下次,可就不是罚月钱打手板子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