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远在学校宿舍楼下的时候就打量过一番这群人。 于信在村子里人缘不差。祖上留下来的两小块田地,村镇修路加扩建,给了一点拆迁补偿,盖出几间小门店,收着不多但稳定的房租,糊口温饱不愁。于远这么多年上学没用他操一点心。他是个有把子力气的热心肠,谁家春种秋收需要人手了,有什么红白喜事了,都不请自来地去帮衬。肯出力气,人也随和,好说爱笑。 多少人要给他说续娶,于信都不应,只说不想让小远受后娘的委屈。偶尔酒醉失神,烟头磕到身上烫出个窟窿,才憋出一句始终放不下于远早就过世的娘。村间镇里便更盛传于信是个痴情人,久而久之,声名鹊起,谁不知道老于是个天上地下难能可贵的好人。 这样的“大好人”,能忽悠几个人来闹事也不稀奇。只是于远想不明白怎么中学同学也能加入阵营,还什么“未婚妻”? 路淑婷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他怎么跟你们传的谣。”于远叹了口气,卸下刚才人前的冷静镇定,他现在身心俱疲。 “我跟陈岚是你情我愿谈的恋爱,我俩好了两年多了。现在快毕业了,我想跟她结婚了才告诉我爸,他老人家死活不同意,就喊你们这一群人不打声招呼跑过来。好家伙,这一通演。我看的都要鼓掌了,什么我被陈岚欺负压迫,什么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这个字正腔圆有板有眼……” 路淑婷把头埋得更低。 “我不是说你,我知道你肯定是被坑来的。”于远苦笑着安慰她。 “张叔,茅伯伯,怎么回事?”于远一指路淑婷:“她是小姑娘,经不起糊弄,您几位这么大年纪了,我爸他胡说八道,你们也就真听进去了?” 几个中老年人大清早赶车进城,又在太阳底下站了半天,早没了精神。 头顶的风扇吱呀吱呀,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谁也知道刚才的事闹得丢人,都不愿意开口答应于远的话。 于家的老邻居,看着于远长大的叶伯伯思忖了一会才说:“你爸爸跟我们说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你相不上那个叫什么蓝的丫头,那丫头为难你,你在学校不好过,我们才来的……原是要为你出头挣气的……那想过会这样……”说罢,恶狠狠瞥了一眼一旁的于信。于信被瞧得不自在,脸只肯对着茶杯。 叶伯伯见于信心虚了,当下更补充道:“淑婷是无辜哈,小远你别把气撒在她身上,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原也是为了帮你说话才来的,大老远的,你别难为人家……” 于远摆摆手:“我心里有数,不像那位。”说着也瞪了一眼于信。 服务员进来,于远说的饭食不挑,管饱就行。他自己已经在学校食堂吃过了。 小小的饭店突然进来六七个人,还大多是一看就胃口不小的叔叔伯伯。饺子米饭馒头面条,凉菜凉茶白开水……满满当当给摆了一桌。 几个人早饿坏了,一时间屋里筷子交错,汤勺叮当。 于远别过脸打开手机,无数条消息涌出,用了四年的老款手机一瞬间卡住,于远压下心里的焦躁和急切重启。再打开,短信,微衅,藤讯,学校贴吧……他挨个查看,来自好友同学熟人辅导员甚至导师的消息,每个软件置顶的那个联系人对话框却还停留在早上。 于远挑了几个人回复,剩下的要么点了已读,要么粘贴了笼统的文本来堵住悠悠众口。深呼一口气,就看见了面前的杯盘狼藉。 “吃完了就早点回家去,用我给你们订车票吗?” “回什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