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是很少笑,但也很少摆出这类不讨喜的表情。 “医保单啊,是咱村嘞不?其他村的我可不能给你签。”终于说到正题,地中海大爷扶了扶眼镜框,单手攥着单子。 “俺二弟的。”杨寻海把声音放得更松散,“他不是在县里卖鱼吗,前两天卸货,手碰骨折了。” “寻道?” 杨寻海没吱声。 “咋样?严重不?”地中海大爷又问。 “这不都出院了,不严重,不过这医保得需要……” “非自然疾病意外类伤残,需当地开出证明,必须保证是意外构成的伤残,人为的不给报销。”地中海大爷从中间抢过话,抬头看向杨寻海,“这我知道,每年喝多了骑车载沟里的不少,我签过这类医保单。” “那你知道就签了吧,没其他事。” 地中海大爷没有马上答复他,反而把目光向后拉远,放到了门外的两人身上。 “他俩跟着来的是?”他开口问。 “俺二弟的闺女,旁边是她隔壁村的朋友,顺路一块回来了。”杨寻海说。 “寻道的闺女?那不是早……”地中海大爷说着说着一停,又很快反应了过来,“是老二啊。” 就算是没参与对话的守恒,也直观地看到和听到了——这位大爷最后脱口而出那四个字时,话语中少了点什么。 具体是什么呢?守恒好像知道,一时忘了。 “你爸,是不小心卸货时碰着手的不?” 问这话的时候,地中海大爷已经把医保单重新放回了桌面上,并从桌子抽屉里,找出了一只黑色中性笔和一个红色印章。 他的一切行为表明了再说:你只要点个头,我马上签字盖章。 守恒用余光瞄向柳姐,杨寻海也转头看她。 在来时的公交车上,杨吉柳目光一直望向窗外的麦地。中间突然打了个哈欠,好像看累了,她问守恒:“你知道,你陪我回去是干什么吗?” “签医保啊,老杨电话里说了。” “一般医保都是直接在医院里就报销了,我们这为什么得回老家签字?” “为什么?”守恒被问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 “因为老杨的是意外类伤残,需要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是意外啊。” 守恒明白了:“老杨那是……” “对咯,打架可不算意外,是人为行动。” “那还怎么签,骗村委会啊?” “又对咯!所有我才问你,知不知道陪我回去干什么。”杨吉柳把手里的医保单对折再对折,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面色平淡地说:“骗保。” ……… “你爸是不小心卸货时碰着手的不?”地中海大叔拔出笔盖,准备下笔。 杨吉柳原本就不耐烦的表情又重了一分,好像从进屋起,就在等他问这个问题了。 她说:“是,他卸货时不小心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