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族没落后,从前的七大姑八大姨皆作鸟兽散,只剩姜善的二弟一房——他叔父和堂弟仍跟着他们。当过富贵人家,再打回原型便受不住了,说什么也不肯拉下面子干劳力。他的母亲更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于是活儿全落在他头上。 虽然当了十几年少爷,但姜柯上辈子的求生技巧没忘,不到半年便凭一己之力撑起这间豆腐铺,用微薄的收入养活一家人。 “……” 姜柯回过神,将铜钱放入布袋中,天色不早,准备收摊回家。 未卖完的豆腐轻轻搬回背篓里,挑起担子往去姜宅的小道上走。 姜宅距离南市不远,需途经一条马车道,每当他傍晚回家时,那条道上便会停几驾马车,今天也不例外。 一颗头带紫玉冠的脑袋从丝帘后探出,半侧缝隙间露出一张美人面,明朗的笑声和美婢的娇嗔声混杂。 姜柯面不改色,淡定跨过水坑,青石板上留下一串脚印。 马车里的嬉闹声停了。 “怎么又碰上这丧门星?”马车里的男子骂道,“真是晦气。” 此人正是姜柯从小的宿敌,季岚,自他搬到小宅起,时不时路过,故作惊讶地挖苦他几句,很是闲得慌。 “去年圣上大赦天下,修改法令,遭贬的贵门子弟也能科考入仕,怎么没见着你?”季岚笑问。 回应他的只有逐渐远去的背影。 季岚脸色微变,心骂无趣,扯下帘子,扬长而去。 …… 姜柯回到家后,净了双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今日是他祖母七十大寿,全家聚在一块为其祝寿,估摸着时辰应该快到了,便动身去前厅。 姜柯事先准备好了一份礼,南海珊瑚珠串,色泽红润,质地细腻,托了不少人才从路过南镇准备入京的商贩那儿买到,姜老太太拿着爱不释手。 没过一会儿,叔父带着堂弟姜洋前来祝寿,两人双手空空,只得多说几句喜庆话。 姜老太太被哄得连连笑,调侃道:“子敬来年若能考中个功名,也不枉我受这一遭苦。” 比起定远侯姜善,姜老太太更喜欢二儿子姜慈,不因别的,姜善常年在外征战,一去便是两三年,人说自古忠孝难两全,姜善年轻时没能在姜老太太膝下尽孝,于是这孝顺的名头落到姜慈身上。 兄重武,弟重文,姜慈自幼读书,颇受老太太重视,还没出生时有算命的掐指,断定此子将来必成大器,青云直上,光耀门楣,于是全家拼命供他读书。 兄长日夜干苦力挣钱,父母省吃俭用买书,结果十几年后,粗笨胸无点墨的兄长边关一趟回来封了侯,姜慈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童生。 姜慈自身没能力,弱冠之年仍寄住在定远侯府,吃喝都用哥哥的,娶妻生子也全交由哥哥出银子策划,读过的书全拿来变着花样哄女人,姜老太太时常念叨他,说什么也不让姜慈搬出去立户。 姜慈考了三十多年,甚至连个秀才也没捞到。 被姜老太太这么一提,姜慈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姜洋倒是一点儿也没察觉,乐呵呵笑:“爹上回院试又落了榜,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不如下回让洋儿去试试,说不准中了呢?”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咱家今时不同往日,没先前殷实的家底支撑,怕是省不出银钱再供一个读书人。” 姜老太太话说得不假,如今的姜家只能勉强饱腹,再无余力干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