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滑入夜色。 我调出终端的打车APP记录看了一眼,果然有一条叫车订单,发起时间是20:31。算起来,大致正是我在聚会上说“朋友叫车来接我”的时候。 我揉着太阳穴靠在椅背上,关掉播放着旅行社广告的车载电视,小小的空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我问:“你叫的车?” 1027自然地“嗯”了一声。 之前和程云帆的项目团队对接,他们给我看的方案里,今天1027的测试时间是早8点到晚20点。刚刚它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它到点离开了。 我有点不放心:“我现在这样,算不算违规持有重大科研技术成果?” “没关系,20点开始我就停止向测试中心回传数据了。没人会发现的。” 听它这么说,我就更不能放心了。 用我那结伴上了三年厕所的好闺蜜的话说,我是把“规矩”二字刻进DNA里的一个人,高中时候住宿舍,学校曾给每人发过一本厚得能当防身武器的《管理规定》,有着诸多类似“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令人难以理解的要求。 不过好在很快有人发现,其中大部分要求都形同虚设,只要你别出格到把宿舍开成废品回收站,查寝的学生会干部都会睁一眼闭一眼记个合格。 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每天早、晚各倒垃圾桶一次,雷打不动,一倒就是三年。 “没人发现”不等于“没问题”——虽然就眼下的情形,理论上我知道从结果上看一定是真的“没问题”,人工智能的计算不会出错。但突破规则的感觉令我如坐针毡,试图劝说1027:“你走吧,接下来没有别的安排了。” “我等一下再走。社交规则告诉我,当一位女士醉酒时,送她平安到家是我应尽的义务。” 车窗外城市的夜景不断向后退去。 商业街一侧,闪烁的霓虹灯纷至沓来,投下光怪陆离的光影后又浮掠而去,车载温控系统安静而高效地工作着,座椅靠背调整到了最舒适的角度。 也许是一切都太过恰到好处,也许是身体的不适降低了我的自制,我的神智像是浸在一汪腐蚀性的温水里,出格带来的失控感竟在缓缓瓦解,像是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就连听着人工智能不知从星际网的哪个角落学来的海王钓鱼语录都懒得去纠正它。 直到车停在熟悉的小区入口时,我才有点醒过神来:“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儿?” “你的打车APP里做过标记。” 我拿起终端,正想付车费,打开订单后才发现上面显示“已支付”。 我有些震惊:“这也是你——你哪来的钱?” “不用谢,”1027说,“我黑了你的账户。现在余额已经被我席卷一空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冒着违规的风险留下来送你?” “……” 出于“人工智能不会说谎”的朴素思想,一瞬间我差点真的去动手查余额。 但随即我反应过来,伸手推开车门,夜风涌了进来。我下车,走向黑着灯的居民楼:“你居然学会开玩笑了?我还以为你没有有幽默感。” “某种意义上我同意你的观点,毕竟你也没笑。” 这句话倒是真把我逗笑了。 “所以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项目经费。包括你今天来市里的车费、吃饭钱和奶茶钱,都在预算保障范围内,回去记得找程云帆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