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衣上映着鞭痕,人犯有气无力,昏昏沉沉:“我知道的都已经交代过了。” 厉少愚不相信,忍无可忍地拿起带倒刺的马鞭反手一抽:“杜君松已经抢救过来了,你们想死无对证,门都没有!说清楚,是谁策划的这场绑架?目的到底是什么?” 人犯囚衣上立时渗出一道血迹,疼得呲牙咧嘴:“我跟着杜君松干过几票,都是为了钱,这次绑许家的孩子也是一样。厉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你想问什么。”说到最后,声气几乎带着哭。 “绑架许簇以前,他都见过什么人?” “他有个姘头,叫什么千代,是丰阳馆的艺妓,好像每次起事前都要去见一面。” “继续说。” 这些话越界了,人犯欲言又止,尽力看清厉少愚的神情,为了活命,半点不敢瞒:“那个女人和文竹相识,据说交情还不错。今天中午文竹来过电话,要约杜君松明晚吃饭,说是女先生家人要赎,让他当心......” 想到阿莱满身的伤,厉少愚气不打一处来,昨日那几个碰过和看守她的,全被审掉了一层皮,离死不远了。 听到这里,他已知道自己所托非人,万幸没将希望全寄托于文竹一身,反而先把陆刈麟那条路子打通了,阿莱才不至遭受更多不幸。 他为自己的疏忽和天真气恼,心焦如焚地坐到楼梯上,咬着烟嘴,连着几下都没打燃火机,直到狠狠一甩,几乎脱手出去,才“嚓”一声,把香烟点燃。 人犯见他如此,真像见着了索命鬼,“杜君松看上那个女先生,用强没成反被人......” “闭嘴!谁让你说这个!”厉少愚坐立难安,夹着烟,到人犯面前连转几圈,忽而将烟头按到人犯肩上,滋滋两声响,隐约能闻到人身上飘出焦香。 二人的脸凑近了,他万分委屈,声调微颤:“告诉我,是谁让他绑架许家的孩子。” 在昏暗的牢房里,那张脸汗迹斑斑,神情恳切,双目明亮,闪出的却是暴戾邪恶的光。 “日本人——”人犯怕极,顾不得疼顾不得喊,忙别过脸避开那道目光,“他和横山姐弟来往密切,每次拿到赎金都会去公共租界的日本酒馆见面,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好像是说鬼子话!码头上一直有人传他的鬼子,但他苏北话说得很地道,一点也不像。” 厉少愚神情餍足,起码今夜不是一无所获。转身走上楼梯,对值班狱警说:“给他清理伤口,换个好点儿的牢房。” 许公馆。 阿莱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神情疲倦,头上和手臂缠着纱布。面前摆一张木案,案上有一小锅药粥,几碟药膳,全是补养身体的佳品。 蓝衫使女给她盛出一碗,径自出门去。 清苦的药香飘进鼻腔,勾得阿莱食欲大动,然而粥还滚烫,只能耐心等着温下来。 过了片刻,阿莱欲要动筷之际,厉少愚来了——身着中山装,手捧鲜花,是一大束纯白的小雏菊,用绿莹莹的褶皱纸包的,花上缀着淡水珠。 他借花献宝,递到阿莱手边:“妹妹,祝你健康。” 阿莱抿嘴一笑,道声谢谢,接过花放到床头柜上。回头看见他满脸倦容,眼底布满血丝,却强挤出春风一样的笑容,不禁心空片刻。 昨日那些事她在梦里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自己抱住厉少愚的时候,一面哭一面拼命捶他,发泄积压在心里的害怕和怨怼。后来昏睡不省人事,听许太太说,他在这里守了很久。 阿莱坐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