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转头,看到女子面容的那一刻,她瞳孔微缩,一直藏于心中的疑惑迎刃而解。
原来如此。
千种滋味涌上心头,她感到既荒谬,又可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能看到这种伎俩。怪不得,明明两辆车马同去武国公府,怎么会撞道。
看李昭怔怔的神色,女子掩嘴娇笑:“居士怎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闻名不如一见,早就听闻居士大名,如今得见真容,果真如外界所传一般——”
“你找错人了。”
李昭目光掠过她,看向戏台,声音平静而悠远:“你该去找谢时晏,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这折戏已经接近尾声,青衣的声音愈发婉转缠绵,李昭撑着脸颊,跟着低声浅吟。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她兀自得趣,视周围于无物,女子娇花的容颜瞬间扭曲,她硬生生挤出一抹冷笑,阴阳怪气道:“居士当真沉的住气。”
那语气,十分咬牙切齿。
李昭无奈,她比眼前的姑娘几乎大一轮,若她早生两年,都能做她的母亲了,她着实没必要和她计较。
为了能好好听完这出戏,李昭正色道:“你真走错地方了,出门左拐,穿过两个抄手游廊,到宴男客的庭院,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若还是找不到,让国公府里的侍女引路,她们都很规矩。”
“不过……”李昭沉吟一会儿,好心提醒,这时候他们应该在议事,时机不妥。”
谢时晏最厌烦谈正事的时候被打扰,别说跟她长得像,就算真天仙来,他也照样不买账。
外界关于他的传言五花八门,不过有一点倒是公认的——谢相为人清冷,不好女色。
李昭深以为然。
她劝道:“你也别气馁,今日宴会他必定饮酒,待到人三四分醉的时候,他脾气是最好的。你若真有心,趁着夜色,守在廊间小道上,说不定……”
“你够了!”
不等李昭说完,张淑柔的面具彻底撕碎,她装不出天真烂漫的样子,冷冷道:“你很得意是不是,你在跟我炫耀?我不会上你的当,恰恰相反,说的越多,越证明你害怕。”
李昭撑着脸颊,纳罕道,“我害怕什么?”
“你害怕我抢走他。”
张淑柔扳回一局似地,语气充满自傲,“我比你年轻,比你貌美,我家世显赫 ,能为他的仕途保驾护航;我身子康健,能为他生儿育女。”
“我知道他喜吃甜食,喜欢扬州小炒,喜欢抚琴下棋,他喜欢的,我都能做到。”
张淑柔挑剔地看了李昭一眼,目露嘲讽,“你呢?一个人老珠黄的半老徐娘罢了。听说你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相爷可怜你,给你遮风挡雨一片瓦,那是他心怀大义,你可得拎的清自己身份。”
她靠近李昭,压低了声音,“如今上面那位,可不是先皇。”
李昭面无表情听着,甚至中途添了新酒,在对方一大段高谈阔论之后,只简单回了句,“哦。”
她歪着头,悠悠道,“难为你一个小姑娘,豆蔻年华,要模仿我这个人老珠黄的半老徐娘,还得迎合老男人的喜好,实在辛苦。”
只一句话,让趾高气扬的张淑柔瞬间哑声。
李昭笑了,心道:况且还迎合错了老男人的喜好。不知打哪儿听说他喜甜食?完全是谬言。谢时晏偏咸口,喜欢吃甜,喜欢江南菜系的人,反而是她。
她打量起张淑柔,提醒道,“你额头花钿描错了,我平素习惯用四瓣梅花。”
她看的明白,她是在仿当年时兴的桃花妆。
桃花妆,顾名思义,使上此妆容的女子面若桃花,额头三瓣桃花瓣,以此相衬。而她独独把桃花改成梅花,说起来还是绕不开谢时晏。
当年他们赌棋,他棋差一招,为自己簪了足足半年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