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宫的黑夜依旧漫长,白天里,也依旧绝望。掖庭之狱,入之,不见天日。 雪下得最厚时,便有人从院墙外泼水。这是一桩损人不利己的事。水很快凝成冰,冻了满满一院子。 安兰要做的,就是把冰块全都凿开搬走,否则土被冻坏了,明年种的菜就全都会佝偻得像杨监作一样。 没有护具,手直接抓在冰上,先是刺痛,进而麻木,最后是瘙痒。红白交加的十根指头,没有一根完好的。痒得最厉害时,安兰忍不住狠狠揉搓起来,用痛来止痒。 屋里的姑母疯疯癫癫地跑出来,绕着安兰转圈,唱的大多还是旧调,偶尔有新词,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自创,一首比一首难听。 在冬日里最冷的那一天,安兰在洒扫时,听到了她最怕听到的消息。杨监作殁了。 院子还没有被收回去,但想来也是早晚的事。门口还是总有拍着手编着童谣来欺负安兰的小孩。因为没有大人来阻拦,他们已经敢进门了。 安兰舞着一柄大铁镐把小孩们吓了出去,自己犹自生气,捏着木棍还要往前追,将看见掌事姑姑扭着肥大的腰身远远逶迤而来。 安兰一把丢下棍子,低眉顺眼地站定,摆出最可怜的神态来。 “小贱人,你也知道了吧,今时不同往日,你们姑侄二人也不劳事,不好吃白食的,如今杨监作殁了,没人贴补,往后啊,要么饿死,要么你去应卯,做苦工,你选哪个?” 她扯开腿,一脚踢翻摇摇欲坠的柴扉。 “也不是我不通情理,你姑姑那个疯子,来的第一天,就给我小臂咬下个疤来,要不是杨监作保着,我早就把你们剁碎喂狗了。” 她用面帕堵着口鼻,掩住柴扉激起的烟尘,半截藕般的粗臂露出来,她说的陈年旧疤早已瞧不出来了,但她平日里抽在安兰和姑母身上的伤还痛着。 “这小院啊,你们也今早收拾出来吧,搬到南院……啧啧啧,好好的地方,给你们都住臭了,眼下收回来,只好养狗了。”她临走不忘高兴地剜一眼安兰,以示慈悲,“我也是个善人,就给你们半个时辰。莫急。你姑姑身子不好,莫要摔了。” “是。”安兰纳首。 “就会说是,是个木头脑袋么?”掌事一心要来发火,专等着安兰忍无可忍,当着众人的面来咬她,她也好就此下手。这孩子却不知道什么叫忍无可忍,只会认打认罚。 “是。” “你……你是敷衍我么?”掌事耐心耗尽,扬手便要挥下。 “姚掌事。”有男人的声音响起。 她的一只胖手被人拦下。 安兰睁开紧闭的眼睛,仰头看见了从前跟在杨监作身后的小内监。 “我从前事奉杨监作,如今继任监作,以后与掌事少不得见了。” “是是是,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右迁,实在是阖院之喜。”掌事慌忙换上了满脸堆笑的谄媚。 “放肆,先大人方去,喜从何来?”新监作两只眼睛一瞪。 “是是是,是妾失言了,该打,该打。”她作势要自己掌脸,但并不下手,只是虚晃了两下。 掌事身后的小宫女陪笑,“先大人丧,新大人如此年轻,便登高位,定是前途无量。” 掌事闻言,一扭身,一个大嘴巴便打了下去。 小宫女被打了个趔趄,歪着头,茫然欲泣。 新监作冷眼看着,“掌事,这就是你带的人?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