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曾有人拿了手抄的书稿,稿中有繁复符印,询问他是否能雕出刻板。”盛清说明请她过来的缘由。 未等盛清说得更明,被熬得面目青黑的老工匠哀号出声。 “大人,小老儿冤枉,咱们只是听命行事,并非有意陷害你。我家中的老婆子病重,再不能回去,怕是只能为她入殓。”工匠连连拜她,他被软禁于此处近一月,早待得发疯,“你想知道甚,小老儿定知无不言。” 闻言,时临安只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清淡一笑,道:“端看你说出的事,能否叫我感兴趣。” 老工匠并无选择,嚅嗫说了一句“是”,回忆起那份手抄的书稿。 老工匠是雕版的刻工,日日临摹书画,手艺好,记性也被磨得灵光。 盛清给了他纸笔,老工匠一面回忆,一面落笔,有时记得不准确,落错笔,他还要撕了纸重画。 一直到屋中点上火烛,窗外一片深黑,老工匠才将笔一搁,举起纸道:“虽不说一模一样,也有七八分的相似。” 盛清取过,呈递给时临安。他自个立在时临安身后,越过她的肩膀往前头瞧。 瞧着瞧着,盛清不禁“嘶”了一声。 “时郎中,这…”他捂住嘴,又指了指天。 叫盛清避忌不敢语的,是文中关于当前诡异的天气的描述。其中写道:“尝闻‘德不配位,自有灾殃’。今岁天降大旱,恐因青宫失德…” 至于此前请老工匠评估,能否刻出的图案,时临安细细瞧了,只觉是一道道家的符咒。可惜屋中并无精通之人,那符咒具体作何用,没人说得出一二。 一片安静中,时临安闭目思量。 确实,今年的气候异常,尚未入夏,日头便已烫人。如油春雨仅飘过几丝,后头就是连日干旱。听傅玉璋道,门下省已收到各地灾情——春种的秧苗被烧成枯枝,不少江河也露出床底沙石。 好一句“今岁天降大旱,恐因青宫失德”,将天象与人祸关联,袁氏一党便准备的,竟还是一套舆论的组合拳。 随着思考,时临安的手指不断点在深色的案上。老工匠瞧着那截细白的手指,只觉它并非点在案上,而是点在他的心口,叫他心中七上八下,难有半分心安。 老工匠不禁忐忑,他的这一消息,是否叫时临安满意,他能否回家照顾老妻? 终于,时临安停住思考,睁开眼。 “工头,”她轻声唤道,“莫与人说,你将此事告知我。若有人叫你刻出雕版,你只管应承。不过,正式付梓前,记得往《金陵十二时辰》的印院递个消息。” “是,是,”老工匠连声应下,“那某可否归家了?” “不急,”时临安站起身,理了理官袍上的皱褶,“此时只放你一人归家,难免显眼,明日我便找个由头,散了印院。” 次日,被折腾一月的印院终于解封。仪制清吏司留下一道公示,只道印院的毒墨已被销毁。随后,一行人潇洒离去,徒留被熬得面色发青,却无可奈何的管事。 时临安折腾印院的一月中,位于紫金山巅的司天监亦未闲着。 寅时末,群星渐渐淡去光辉,东方现一道窄窄的鱼肚白。 监正汤季末揉了揉酸痛的脖颈,闭目调息一番后才站起身,缓缓走下望天台。 这是他连续第七日夜观星象,他一刻不停地勾画、计算,只欲算出救命的甘霖降于何处、何时。 可惜,这一夜,又是徒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