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草草冲去一层泥的月琅达掀起门帘,“阿姊你瞧,这样妥了吗?”她高声问道。 已是申时,天色渐暗。加之镇日阴雨,光线昏暗。 是故,月琅达并未看清车内二人的形容,她往车驾上头爬。点杠的目力较她好了不少,他自月琅达掀起的一角往里头瞧,不料,看到交叠的人影。 他一惊,拽着月琅达的一条小辫,将她生生拉下来。 “你做甚!”月琅达被扯得头皮疼,回身骂道,同时,手中一松—— 门帘垂下,遮住一脸不服气的月琅达,和急赤白脸、低头解释的点杠。 月琅达再一瞧垂落的门帘,却再看不到。 为方便擦拭,傅玉璋送过面孔,时临安亦凑过身子,向他倾。此时,一番忙乱下,时临安的手心贴着傅玉璋的额头,手背又叫他的手覆上… 这…不怪点杠多想。 门帘一起一落,惊了叠住双手的二人。 时临安抽出手,“下官冒犯了。”她垂下眼,请罪道。 过了片刻,傅玉璋道:“无妨。” 他捋一捋袍袖,将褶皱抚去,“好些了?”他问道。 自然,刘珩呈上了时临安的脉案;市光不时瞧她,也与他一说时临安的近况。然而,这是二道消息,他总要听时临安亲口告知。 时临安点了点头,“已大好了。”她道,犹豫片刻,又郑重稽首一礼,“殿下的救命之恩,临安深谢。”她的额头贴上手背,这一礼,她行得甘心情愿。 “起来。”傅玉璋道。 车外的雨变密,砸在车顶,淅沥有声。 他斟酌语句,停了许久。 “孤救你,”傅玉璋终于道,“是感念太傅师生之情,你不必挂怀。” 他说完,车内静了静。 片刻后,时临安再行一礼,“那样也是救命之恩。臣愿为驱使,一片丹心报君。” 短短的两句话,说尽二人晦暗的心思——正如当下的天色。 傅玉璋道“感念师生之情”,便不叫此事落在男女情爱上;时临安道“一片丹心报君”,亦有公无私,将二人的关系钉在君臣之谊。 若问为何?之于傅玉璋,是旧恨难消,前路渺渺,不忍将时临安绑在一处。何况,她才情卓绝,生爱自由,不愿,也不可被缚深宫。之于时临安,她适应得再好,亦有一颗现代的灵魂。她不可想象,自个在深冷的宫中,与其余女子一道,一年又一年地守望傅玉璋。 既如此,不若埋起春生的新芽,不叫旁人察觉,它已来过世上。 至于死生一线,夜阑人静,有人心迷神恍,有人任凭明月下西楼,那时,莫声张,莫思量,捱过一瞬,总有雨落天青的时候。 “如此甚好。”许久,傅玉璋道。 ☆ 说开后,又过几日,时临安已觉大好,便问傅玉璋要过东宫的庶务——这是她中庶子的职务。 然而,傅玉璋只给她几道密报,叫她知晓金陵的时局,其余的,仍不叫她劳心。 时临安争不过,又觉行途无趣,便起了闲心。 她不擅牌九,没法与东宫暗卫拼一把牌技。加之车驾之中,难免颠簸,亦不便码牌。 于是,她要来一沓厚的罗纹纸,裁成一样大小的方块,又画上不同颜色的字符、图案,做成一副扑克。 她称之为“牌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