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歌舞,他在永乐并未少见。以前只觉得无趣,如今见柳琴儿轻抚琵琶,和着唱腔,竟觉得意犹未尽、余音绕梁,硬生生听出了柳娘子凄苦身世却不被命运所打垮的意思。 杜凡眯着眼沉醉其中,再睁眼看向柳琴儿,便是一脸的垂涎。一旁的李氏余光看到老爷沉迷美色,又想起自己有身孕后再也不能侍寝讨老爷欢心了,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收敛,眼珠子转了几转,不知在起什么坏心思。 一曲歌舞罢,众小娘子缓缓退场。柳琴儿垂下头正准备跟着离场,堂上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不愧是柳侍郎家的嫡女,大户人家这气度就是不一般。只可惜,令尊犯下大罪,贪墨赈灾银,牵连你落入贱籍。唉,我从这歌声中都能听出琴儿心中的委屈,真是苦了你了。” 这话如一声惊雷炸响。今日到场之人,不仅有朝廷来的人,还有蜀城当地的大小官吏和亲眷。柳琴儿的身份除了朝廷几个命官知晓,其余人本不知的。现下一听,议论纷纷,朝柳琴儿投去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玩味。 柳琴儿看着四周投来的目光,双脚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她轻咬下唇,眼眶中已噙满泪水,玉指勾起琵琶弦,抑制不住地发抖。冰冷又坚硬的琴弦在她泛白的指尖勒出一道红印,红印越来越深,只听“啪”一声脆响,琴弦断了,在指腹划出一道血痕。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是贵女为奴,一是妓子从良。李氏这些话,不仅仅是在作践柳琴儿,甚至将她的父亲拿出来作为席间下酒谈资。 李氏见柳琴儿脸色一变,身形也不似刚才那般高傲挺拔,生出一股不堪一击的脆弱,心中便觉得痛快。她得意地朝四下看了看,瞥见凌琛狭长的眼睛冷冷地看向自己,而一旁的老爷似乎脸色也沉了下来,才察觉自己也许说错了话。 “老爷,妾听柳琴儿弹得期期艾艾,忍不住想起了她的身世,一时口不择言了。求老爷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饶了妾这次吧。”李氏眼角泛红,手轻抚着小腹。 杜凡看了一眼,冷哼一声,“知道错就好,以后莫要妄议政事。” 随即又脸上堆起笑容,对着宾客抱歉道:“杜某小妾不懂事,扫了各位的兴,给大家赔罪了!柳琴儿,还不下去?!” 柳琴儿从未觉得如此羞愤难当,想要离开却觉得双腿沉重迈不开步子。余平湘快步上前,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快步带离,“你的手流血了,我带你去包扎。” 袁芝瑶气不过,起身走到杜凡和李氏身边,“杜员外、李娘子见谅,阿瑶要先行离场了。” 得到二人首肯后刚要抬脚走,袁芝瑶突然停下,凑到李氏的耳边低声说:“对了,李娘子,昨日阿瑶说的反噬化解之法,你先行去医馆了并未听到,阿瑶今日再告知你一二。此事简单,吃斋念佛、戒男女之事,多做善事切莫作恶。还有每日朝天子方向磕三个响头,边磕边说我有罪。如此即可。” 李氏瞪大双眼,“当真?” 袁芝瑶笑盈盈,“自然。不信你问其他几位小娘子,想是她们没告诉你吧,害你今日……唉。” 李氏转念一想,是了,难怪这群贱人今日一个个地都不沾荤腥,我还道是要清减清减好得老爷青睐,原来竟有这样一出。都不告诉我,是看我怀了老爷的孩子妒忌,想要加害我母子二人吧? “多谢袁娘子提点。”李氏微微颔首,看着袁芝瑶离去的背影朝杜凡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袁娘子让妾身要注意身子呢!” 一旁跟上的凌琛见刚才袁芝瑶低头伏耳在与李氏说着什么,满腹的狐疑,现下终是没忍住问道:“刚才你与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