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浓云挤压着天空,一寸寸逼近。天沉甸甸的好像要坠下来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阵狂风吹过,却没有带走仲夏燥热,反倒是引得不远处摇摇欲坠的匾额发出吱呀的声音,让人心生烦闷。 终于,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雨水混着泥沙和尘土,在龟裂的地上积起了无数个浑浊的水洼。 距离那场天灾的发生虽已过去半个月,蜀城却没有一点恢复的迹象。农田被淹,家宅倒塌,尸横遍野,未受到牵连的一些富商和蜀城官员袖手旁观,只等着朝廷派员带来粮食和赈灾银。更有甚者,落井下石,压榨劳力,抬高粮价。 “快走吧!往高处走!雨大了,当心山洪又来啦!”一个妇人将雨中坐着的袁芝瑶拽起,拉至不远处屋檐下,独留下街边破旧的桌椅。桌沿处挂着的布条已经被雨水打湿,上面的字变得模糊,但还依稀能辨认:识面相,算凶吉,看手相,合八字姻缘,一次一个铜板。 “我说袁小娘子,你看看蜀城这个样子,再糟也糟不过现在。谁还有心思有钱拿来算命啊?再说了,这算命要真的有用,你阿耶怎么会算不出自己寿数将近?” 袁芝瑶动了动唇瓣,想起死去的耶娘,眼眶一红。 袁芝瑶的阿耶是蜀城顶好的算命大师,这些年挣得盆满钵满。可偏偏看走了眼,两年前选中了聚宝山脚下的新建府邸,说是依山傍水、招财进宝,结果半个月前地震伴随着山洪,聚宝山脚下灾情最为严重。袁府除了袁芝瑶,无人生还。 老妇人热情地握着袁芝瑶的手,叹了口气,“你这半天也挣不到一个铜板,还不如跟着我老婆子干点粗活,好歹有口饭吃。” 袁芝瑶不是没想过,可她一个富贵人家二娘子,哪里会干什么粗活?就连闺阁娘子该会的琴棋书画、刺绣女红,袁芝瑶这十六年的人生都未曾学到点皮毛。 袁芝瑶生了一张极美的脸,夫人说过,自己和阿娘只需做好袁府的花瓶,便能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阿娘也常常提醒自己,切莫锋芒太露,盖过嫡女,否则可能连命也活不成。于是,从小,袁芝瑶便少言寡语,循规蹈矩,待人唯唯诺诺。 袁芝瑶从来都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衣食无忧,又无需背负嫡出的责任,每日和阿娘呆在一处,娴静度日。干得最出格的一件事,大概就是背着夫人偷偷学了点阿耶的算命术。哪成想,一场肆虐的山洪和巨大的地动山摇,将一切都毁于一旦。 半个月了,袁芝瑶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那日天地不仁、尸横遍野的场景。偌大的袁府房屋破损倒塌,泥水和乱石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天灾之后,山贼趁人之危,烧杀抢掠,府中能卖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独留下阿耶放在书房的几十本算命相关的书籍。 袁芝瑶曾想过跟着耶娘去了,但临死前又害怕了。幸得有百姓心善,见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子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居无定所,食不果腹,好心地帮衬一二。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袁芝瑶能想到的便是支个摊子替人算命挣点钱换吃的。可三天过去了,虽有人在摊前停留,也是看她可怜,放下一个铜板。 “张阿婆,多谢您的好意。可阿瑶没干过粗活,怕会拖累您……” “没干过粗活……也是,小娘子长了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脸。甚好,甚好。”老妇人上下打量着袁芝瑶,眼睛一亮,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当夜,袁芝瑶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坐起身子,摸索着下了床。刚找到火折子点了盏灯,破旧的大门便被人粗暴踹开,烛火的映照下几个魁梧又野蛮的身影逐渐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