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说出口,卫令姿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自小学的规矩体统,习的仪礼章制都潜移默化影响着她,无论她身在何处。 “酌言哥哥。”卫令姿又唤他一声,“救百姓水火、扶大厦将倾、破天下于立,纵以一人蚍蜉之力,亦九死无悔……” 字字句句,琅琅念来,“我曾在父皇的乾元殿中翻见过一叠纸,是那一年辛太傅为你们布置的功课。酌言哥哥,你记得吗?这是你少时夙愿。” “你有抱负远见,就当行大道。” 卫令姿不带半分动摇,神色凝然,说出的话残忍决绝:“酌言哥哥,让我去吧,就让我去承担那些应该由我承担的责任。” 听着这些话从女子口中道出,如荒漠似的苍凉向沈酌言心底侵袭,来势汹汹,无可阻挡。他座下的马都似乎听出了眼前女子的决绝,不自觉踩踏着它的小步子。 便似一阵捕捉不到的风一般,一声“驾”冲口而出,卫令姿直向前方的铺盖满地的“黑云”而去。 军中为首的闻不休在远远见到策马而来之人一身极有辨识度的玄黑鹤氅后,连基本的盘问也无,不做阻拦便向着万千围城军指挥让道。 唯余沈酌言在原地,不自觉望着那个坚定的背影愈走愈远,手慢慢抚上心口,怅然若失。 他的公主,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只会提缰踱步,还振振为自己狡赖的小姑娘,她早就会很好地驾驭马儿。 他的公主,已经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邯城外的护城河,隔开两头。一头是周国的围城之军,一头是梁国的紧闭城门。 那一日,紧闭多时的厚重城门被卫令姿的随身腰牌叩开。城中人探窗而望,只见一人青丝飘逸,衣袂翻飞,一骑玄黑孤影于长街巷道上踏马奔驰,打破城中多日低迷颓靡。 翌日大早,宫中内侍季玉手里捧着卫岐连夜写下的降表,与身负礼部侍郎之职的沈酌言同行出了城。 一个时辰后,邯城的城门大开,周国的正副求亲使领携鸿雁一对,衣冠工整进入梁宫,迅速敲定了卫令姿与萧彻的婚事。 之后姜迟的先行兵马进入邯城,带上了供给城中的十日粮食。 至此,降表纳受,大局已定。 亡国的气息笼罩在梁国宫城的每个角落,尽管所有人都已经预见了这一刻的到来。 卫令姿站在宫墙楼上,任由经过护城河而来的风卷起地上的残叶,再吹过她的发耳,吹起她的衣裙。 俯瞰城下,眼睁睁看着百姓闻风四散,姜迟的乌金头盔戴得端正,铠甲外明紫色的披风猎猎扬起。 立于街道正中,姜迟手举将令,昂首挺胸:“大周将士听令!今日入城之后,不得伤一兵一卒,不得取一针一用。凡不顾军纪、强取豪夺、扰民伤民者,杀无赦!” 声音高亢,振聋发聩。不止说给他带进来的兵马听,也是说给这城中恐慌的百姓听。 接着姜迟的人马沿着每条街巷贴着安民布告,又挨家挨户分发粮食。 安抚下城中的民心,就是在杜绝陆陆续续的不满和局面反抗,所以第一批的进城兵往往都是最纪律严明的。 “我糊里糊涂了几年,这会儿才算清醒了一次。” 直到一个有些低落的男声在她身侧响起,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个城楼上立了太久。 是她皇兄的声音。 卫岐,这个国家的君主。三年前他的身上处处流露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