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之门再度关上后,一片沉静中,丝缕日光从窗棂透进来,照得地砖青绿更显。齐芙走到窗前,伸手推窗,望着外头难得又易逝的明媚春光,忽地笑了。 前世,自己不曾抬头去看这如画春光。这一次,却在低头之时,得一眼翠色暖意。 王之...... 他于这窗户,为自己送来一盏灯一幅画。一盏灯,为自己点亮迷夜愁思。一幅画,为自己画出前路希冀。 关了窗,将自己重新锁回薄凉之中。齐芙回身,坐到桌案前,将先前藏好的书信取出来,小心翼翼用指尖摩挲火漆印,等待王之的到来。 初春夜迟,王之到后院的时候,齐芙已经等他多时了。 凉意渐起的深夜,廊上宫灯随风一晃,打在短帘上,发出齐刷刷的哗啦声。 齐芙紧握密信,侧耳听风声嘈杂,于黑暗中辨别王之来的声音。终于,在弯月藏进一片沉云的瞬间,锦衣落地,乌发从额前打过。 即便在晦色黑暗中,齐芙也能一眼认出他:“你来了。” 王之点头,小心看一眼廊上宫灯,伸手点点齐芙右肩,示意她同自己一起藏到假山阴影里。 狭小的阴影之中,两个人相对而立,齐芙身上的香气,攀着风的脚步,爬满王之全身。 黑暗中,王之喉头一咽,忍住疯长的思念,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唯恐吓到她。 平稳下来后,才开口问话:“娘娘今日让文竹姑姑来御马监,可是有什么急事?” 齐芙伸手,将密信递给他:“后日,辽东战报就会送至御前。我给兄长写了一封信,里面详讲了此战始末,也写出了兄长能靠此战立功的方法。这密信内容,关乎我,关乎整个齐家的生死,必要可信之人亲手送给兄长才可以。” 王之接过信,看也未看,便谨慎地将信藏进锦衣最里面。 “王之,”齐芙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袖,“这信不可由印绶监去送,旁的人我也是一个不信。如今这宫中,我能全然相信的,便只有你一人了。” 月光残缺中,齐芙看不清王之的脸,只在片刻沉默后,听到他低低回一声“好”,便再无他言。 齐芙心里踏实下来,脸上笑容也放松下来,并未松开拽住他衣袖的手,反而踮脚更近一步,仔细将自己后面的计划告知他:“此战,燕赤从清河攻打至总兵城需要十几日。后日,待战报传至御前,康王受召入宫后,我会于亥时二刻之前,借送点心之名去天禄阁。若我去了天禄阁,陛下应当会让康王先行退下,待我走后再议事。你便趁此时机,将康王带去御马监。等我与康王谈话结束后,你再将那副画......” 说到紧要处,齐芙的声音越发低下去:“你将那副画送回有容堂后,便可称病闭门,乔装前往辽东镇送信。那信中......” 语至最后,已比风声还低。王之俯身贴耳,将她字字句句记在心里。待她说完后,迟疑片刻,终是低低问了句:“此番王之顺利归来,能否向娘娘讨一份赏赐?” 赏赐? 齐芙视线从他眉眼间扫过,借着素银月光,看出他眼里一抹羞色,不禁失笑。 王之受她这一笑,更是脸红到发烫,春夜凉风都熄不了心热。 齐芙松开他衣袖,仰脸看他,笑盈盈应允了:“此番归来,无论你要什么赏赐,凡我所能,皆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