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折澜看着火海中的模糊的身影,绝望的低吼,心中的痛楚难以复加。 手腕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却丝毫比不得心中伤痛的万一,他双眼血红如同地狱恶鬼,衬着眼上的伤疤越发狰狞可怖。 心中仿佛有什么长久以来被压抑的东西要突破出来,他想起中进士那年小澜山诗会上荒唐的斗殴,想起白玉围场里情急之下徒手持箭搏熊,从未打过架、从未习过武的他总是忽然无师自通,忽然力量大增。 这一次,熟悉的感觉袭来,奇异的力量充盈身躯,他忽地直起身挣开身后暗卫的压制。 身侧正出神的李元芑反应不及,被他以锁链勒住脖颈,利落的一个错手拧断了脖子,错愕的眼中还带着未散去的得意,仿佛曾经真的掌控了什么。 他的速度极快,电光石火间便取了皇帝性命,暗卫一时愣在原地。 只见那个方才还被压制的不能动弹的文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铮——”的一下扯断锁链,头也不回地扬手一甩,精准的打在身后向他扑来的侍卫面门上。 须卜勒大惊,大召有两个做主的人,可以死公主,也可以死皇帝,但他们若同时都死在这里,这次的梁子可就结大了,通商怕是继续不下去了。 他们近日里行事嚣张,不过是依仗着大召必然想赎回城池和百姓罢了,如今两个掌权者都死在这里,别说通商,怕是连杀穿草原的心都有了。 他面色阴晴不定,心一横,想着要不干脆把那个大臣也留在这,先发制人,趁着大召无人做主一直打到京城去,他们北鹘也做一做中原的王者。 中原地区几百年就换一个王朝,下一个王朝由他们草原人来掌控也没什么大不了。 想通了这点,须卜勒当机立断下令北鹘兵士去截杀崔折澜,自己也抽出长刀带头冲了上去,嘴里还冠冕堂皇的喊着诛杀乱臣贼子,恐是汉话没学明白,不知自己才是“贼”。 烟火的缝隙中,孟娴看到那道绯红色的身影手持长刀,一步步朝着祭台走来。 烟雾遮掩了他的面容,他的步伐却愈发的清晰而坚定。 那人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长睫垂落,凤眸微阖,方位不视而知,出手狠辣果决,一刀便是一个北鹘人的性命。 须卜勒察觉到不对,却已经晚了,喝令退下的命令尚在喉间,一柄长刀便裹挟着冷风,横劈向他的颈项。 冰冷肃杀的北地,再是难凉的热血,也在喷涌出腔体的瞬间失去了温度。 飞扬的头颅上一颗苍灰色的独眼失神的望着对面那双微阖的血红色凤眸。 战神,那一定是战神…… 遥远的长生天上有着草原人民的神,男神勇武,有着世人难以企及的强大战力,女神慈悲,为草原的亡魂引导往生。 他们,或许真的是神。 眼见首领被杀,仅剩的几个残兵败将仓皇而逃。 而大召的暗卫们,早在确认李元芑死亡后就撤走了。他们只听命于皇帝,如今是等待下一任皇帝的时候了。 绯红的官袍染上更加浓重的猩红,肉体凡胎终究难敌寒兵冷铁,崔折澜一路悍然杀来,只顾前进,从不防卫,身上伤痕累累,摇摇晃晃的登上祭台,走入火中。 以崔折澜的聪慧多智,他知晓孟娴的奇异,更何况她从未认真瞒过他。 看到孟娴被带走的那一刻,他内心也在劝慰自己,她一定有办法的,她能脱身,她会没事…… 只是,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