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历189年，四月底。 这个月大事有三件。 其一，春闱结束，来自罗城的女子冯眠摘得探花，张生之后，这是第一个考进一甲的女人。二甲三甲之中，也有十几位女进士。 其二，女帝下令追封坤王为毓武帝，与毓高帝合祀太庙，毓国一日存续，她的祭祀一日不绝。 最后，女帝正式下令将朝歌县的新政推行到毓国全境。 景黛让毓国朝堂几乎疯狂，她不介意这种疯狂的快乐更多一点，多到整个毓国的女人都从名为主人实则奴隶的迷梦中醒来，把这个小国变成玄潞梦想的桃花源。 * 玄潞曾劝玄池多到民间走走，“一国之主，要是连这个国家真正的样子都看不清，还如何做主？” 但玄池被困宫闱之内，昔日她没有勇气对抗父亲。 今年五月，景黛决定亲自去看看，带上识海中日渐改变的玄池，一起去看看。 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怎样统治，景黛强迫她看，强迫她学，于是，她慢慢有了变化。 帝都郊外，她们看到无数女子休夫，走出家门，接触久违的阳光和自由。 她们看到母亲送女儿去学堂，谆谆告诫：“好好读书，不要像我一样，想考个一官半职却连算数都算不清楚。” 从帝都向东南，越往南地势越险，人烟也就越稀少，唯独罗城有海港，是个大城。 在罗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景黛看到一个小姑娘被茶楼的仆人轰出来，字纸满天飞。她捡起一张，上面写着新政内容。 小姑娘拍拍土起身，将地上的纸一一捡起，整理一下仪容，热情饱满地走向另一家茶楼，“女帝新政，女子必须读书，也可入仕从军经商。离婚困难者，可向各地女安阁申请贷钱，也有许多活计分配，可以挣钱，大家看一看啊，为自己找一条出路啊！” 景黛跟上小姑娘，看她散发完字纸，灵动的大眼睛回视过来：“你有离婚困难吗？还是想要读书？” “我已经与不想要的丈夫离婚，也读过书。你为什么要宣讲这些东西？” 以这孩子的年纪，生长在玄池最无力的那些年，她怎么会有如此见识？ 小姑娘答：“罗城远离京师，政令难以通达。但我的老师说，我们有义务让世间女子知道，人生不止生孩子一条出路，她们有得选。” 小姑娘定定神，忽然认出随景黛出行的冯眠，“师姐！” 冯眠微笑：“阿晴。”她出身高山女子书院，前几年老师一直压着她不许她参加春闱，直到今春才允她入京，一举夺得探花。张晴是她老师的养女。 * 书院离刚刚的茶馆还有很长一段路，要翻过整整两个山头，越靠近书院，就有越来越多赶路的女学生，有出山的，有入山的，无一例外都捧着许多书或者同张晴这样手写的纸张，她们都在为新政奔走。 书院名为高山，寓意女子生来便是高山而非溪流，胸中当有俯视群山之志。 冯眠和张晴的老师迎出来，玄池还认得她，在识海中微微一动：“张生。”当年那位因主张激进而被赶出京城的张生。 岁月蹉跎，有些人泯然众人，有些人依然熠熠生辉。张生还是之前的张生，生来便是高山。 景黛行礼：“请老师入京，教化天下。” 玄历189年秋，张生出任大鸿胪兼国子监祭酒，掌礼制与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