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搜刮了半天,柳英也没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数学卷子。 手指在刚刚那叠卷子里又翻了翻,这次只看签名。 哦,全是陶诵清的。 那看来她这张卷子夹在里面只是意外。 陶诵清的数学成绩一向压过柳英,两人的卷子放在一起,很难不让人自惭形秽。 成年人维持体面的方式,不是辩解,而是简单粗暴地销毁丢脸的证据。 既然这个意外被她发现了,那她就不能再留着它。 柳英把卷子折了几折,塞到了衬衫左胸口的小袋里。安心地拍拍袋口后,又注意到了箱子底部压着的一些初中作文本。 她心念一动,把几本作文本费力地抽了出来,还带出了几张红色的奖状,什么“植树节优秀表现奖”“校运动会50米短跑第一名”“数学竞赛市三等奖”…… 拿到作文本的柳英没有丝毫作为偷窥者的心理负担。 他俩从小一起写作业,有时连作文都会念给对方听,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作文本她有什么看不得的? 不过可能也正因如此,柳英恶作剧的兴致在抽出作文本后就散去了大半。 她百无聊赖,“哗哗哗”地快速翻动着本子,略过正文,一目三页地扫过作文题目,偶尔再看看老师留下的红色批语。 “成长的足迹”“二十年后的我”“我不只是一个角色”……再看到这些作文题,柳英发现自己大脑空空,反而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翻到一本初二上学期作文本时,夹在其中的一张作文纸飘落而下,掉到了柳英的拖鞋上。 她弯腰捡起,瞄了一眼。 嚯,上面写的是一首诗啊。 陶诵清这人还会写诗? 柳英稀奇坏了,连忙把皱巴巴的纸张展平。 铅笔字已经淡得快看不清。 倒是红色的字迹一目了然—— “认真写作,不要写诗应付!!!” 几个红字又大又潦草,字迹深深印在纸上,看得出老师是怀着怎样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写下的。感叹号的最后一个小红点,还把纸给戳破了。 令人心惊的红色感叹号,戳破了泛黄的纸张,也戳破了柳英自以为是的错觉。 记忆的利剑从远处呼啸飞来。 这不是陶诵清的作文纸,是她的。 那是一次周末,语文课布置了一篇作业,主题是“我眼中的风景”。 父亲画室里一幅最新完成的戈壁画正好给了柳英灵感,她福至心灵,想冒险用诗歌题材来完成作业。 她锁了卧室门,窝在里面一门心思、吭哧吭哧写了大半天,改了无数稿,也才写了个头: 在这场斑驳的远行中 悲伤被简化 纯真被蒸发 只有偶尔闯入的风蝶 带来甜蜜的惊慌 迫不及待地,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陶诵清,还给他读了自己写了不到一半的诗,问他意见。 陶诵清认真听完,鼓励她,“想写就写呗,反正老邱这次也没要求题材。” 第二天交作业的时候,柳英既兴奋又惴惴不安。 她父亲除了爱画画,也喜欢读诗,家里有很多奥登、兰波的诗歌集。受父亲影响,她也把写诗看成一件神圣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