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的天还未亮,桂芬就早早起了床。 “若是一直叫桂平干活,大伯母一定会有意见的。”桂芬想着,但又还是害怕碰到奶奶后会被数落,于是就赶在大家起床前,煮了些稀粥,伴着点去年腌的雪菜,匆匆吃完,带着个草帽,背了个背篓,拿着把镰刀就去割猪草了。 割完草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背着猪草还有一些鲜嫩荠菜,一深一浅地走在田垄上抄近路往回赶。 她远远看到在家门口为了一群人,还能听到奶奶高声地哭喊。 “诶呀,我的小囝,你怎么就走得怎么早啊!” 走近后,她隐约听到村子里的村民的小声嘀咕,“xxx出了什么事情”、“听说赔了几千块还不是几万块钱”。 一听死了人,还赔了一大笔钱,村里不乏眼热之人,在背后酸着侯家。 大家看到她后,却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议论声,侧过身体让开了路。 桂芬感受到他们异样的眼神扫射在自己的身上,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忽地她感觉有些心里有股子莫名的火气,直冲脑门,熏得她满脸通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快速走过人群,一言不发,只有捏着通红的拳头展示着她克制着的情绪。 她走进了家门,看到桌上摆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面装着她最亲近的血脉。后面还挂着一个熟悉的黑白的人像--那是她的爸爸。 大伯瘸着一条腿,走了过来,拍了拍桂芬的肩膀。 “去看看你爸爸最后一眼吧!” 大伯母将她的头上夹上白花,袖口别上黑布,带着她,跪在了人像前。 之后的几天里,桂芬的生活就像平白铺上了一层白雾,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她本就对自己到底谁有些分不清楚,如今她愈发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剥离,身体像是行尸走肉般地行动着,但是对来自外界的一切事情,却没有丝毫感受。 一批批的亲戚,人来人往的,场面乱糟糟的。她一个人躲在那个背阴的小房间里,只有桂平偶尔会来找她聊聊天,大家都仿佛当她不存在。只有送葬当天,大人们给她扯了一身的孝衣,让她抬着牌位,走在人群中,一步步看着自己的最亲的亲人走向了土地里。 白事办完之后,全家人都松了口气。日子好似跟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桂芬渐渐也从那一阵白雾中清醒过来。 她不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日子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大伯偷偷从她的门缝口里塞了一沓钱还有一支钢笔进来。钱和笔用一张白纸包着,上面写着你爸爸留给你的。 他好像憋了很久似的,在门口,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段的话。只是,他不知道桂芬醒着,记忆力还非常好,以至于多年后,她还能记得当初的话。 “你爸当初的赔偿费是500块,原本他们只赔几百块就想把事情给了了,我跟你爷爷不同意。我们去停尸房看了尸体,我弟,我弟明明身上都是乌青,可是大家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我和你爷爷上门去闹,他们后来还差点把我们打了一顿。最后,他们赔了3000块,但要求是即刻火葬。桂芬,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他们工地上的人一个个的都太凶了,那些律师一张巧嘴能把白的变成黑的,警察局里的人也都不管······” 在大伯走了以后,桂芬擦了擦眼角的泪,偷偷地爬起床。她从门缝里拿出了钢笔还有那一沓钱,按照桂平上了小学以后教她的方法,一张张的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