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柱上头烧落的余烬如燃尽的香灰般剥落而下,落在底下的长炉中,经年香覆,不知这炉底堆了多少人的血肉。 萧炽胃中翻滚,只觉得满殿的尸臭扑面而来,他捂着胸前的衣襟,几度欲呕。 尸柱上的幽蓝冥火燃得极旺,火焰仿佛被风吹得不断幌动,再一细看,哪里是风,是火中不断涌出痛苦挣扎的人脸,极力撕扯着魂灵,想要逃出这烧魂之痛,却又被炽盛的冥焰拉回无间地狱之中。 陆令遥眉目冷然,踏空而起,她倒要看看这金身真貌,到底是哪家邪神。 耳边满是生魂惨痛的尖啸,纵然有神力刻意压制,这些惨痛的冤魂仍不可自抑地生出几丝奄奄一息的怨气来。 连怨都不得怨。 陆令遥抬眼看向神像,眉清目秀,气宇轩昂,尽管半阖着眼,也难掩其威严俊逸的风姿,兼之这金像姿态晏然,双唇轻笑,慈悲而若有神性。 萧炽眼尾一挑,语带奇疑:“这臭神仙如此残虐无道,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陆令遥垂首,问剑鞘上坐着的小纸人,“你可认识他?” 小纸人看向神像面容,摇了摇头,道:“不曾见过。” 萧炽瞥了小纸人一眼,“你连这始作俑者都不认识,要我们怎么信你?” 小纸人仍旧很怕他,也不答他的话,沉默着垂头,避开萧炽投来的视线。 “塑像与本尊不像是常有的事,她认不出来也属实正常,”陆令遥回道,“我在无上剑宗的神像就与我一点都不像,连我自己都认不出呢。” 萧炽眉头一皱,“凡人塑像不像本尊,是因为他们没见过真神。可你自己的宗门也如此,未免太不上心了。” 陆令遥轻笑一声,似是自嘲,“不是不上心,是心都上到旁人那里去了。” 坐在碧虚剑上的小纸人扯了扯陆令遥的衣带,道:“仙君,可否放我下去,我领仙君去寻那样东西。” 陆令遥点点头,收势落地,小纸人从剑鞘上跳下来,似乎不确定那东西的具体方位,绕着一根金柱下的柱础看了片刻,又跑向另一根。 萧炽看那不靠谱的纸人头疼,转头问陆令遥,“这臭神仙殿前祭鬼,燃尸烧魂的,到底是要做什么?” 陆令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是说你们无上剑宗有座藏书阁,藏有天下神魔万典,内门弟子人人堪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萧炽抱臂看向她。 陆令遥一脸怪异,他这措辞怎么跟瓦肆茶坊中说书的似的,她问:“你在哪儿听的?” 萧炽一脸坦然,答:“李秀才给的志怪话本,里面都是这么写的。” 陆令遥生了兴趣,“那话本里还写无上剑宗什么了?” 萧炽唇角一勾,好似就等着她问这句话,道:“话本里说,无上的剑宗弟子本事不错,但索财妄物,贪婪成性,欲壑难填,凡人皆畏而避之。” 陆令遥闻言“嗯”了一声,只盯着小纸人的动作,看都不看身侧一眼。 萧炽双手环抱,神色颇为不满,“喂,你怎么不生气?” 陆令遥瞥他一眼,“有什么可生气的?” 萧炽调子拉长,又重复了一遍,“那些书上说你们剑宗弟子贪得无厌——” 陆令遥点了下头,轻快答道:“嗯,他们说的对。” 萧炽喉间一噎,好似一剑劈在了棉花上,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