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褐色、并不圆润的敞口粗陶餐碗斜斜触碰到地面。 随着一声脆响,碎片开裂四散,仿佛炸起了一朵狰狞的花。 “我看你就是成心和我作对!” “不把我气死,你这丫头偏不肯罢休是吧?” 宋朗山的怒火,令餐桌上的气氛更为凝重。 沈之宜蹙眉,宋韵担忧地看看父亲,又看看长姐。三姨娘和宋锦更是将头低低埋下,好似两只暴雨中的鹌鹑。 宋辞没有为此惧怕。 若不是此番揣着事登门,她真想不顾三七二十一,跟他从里到外从远到近好好理论一番。 理论不过那就一起摔,他摔一个他就摔两个,他摔两个她就摔四个……忍一时增生,退一步结节,她不给自己受委屈,反正到时候没碗吃饭的又不是她宋辞。 “呼……”长长舒了一口气,再徐徐吐出,脑中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将那股火气硬生生压了下去。 不行,她不是来吵架的。 再次抬起头,她尽可能平静和缓,说道:“我自始至终,从未想过要拆散这个家。” “当初离开,只是不想所托非人,毁掉自己的一生。现今来接小韵小锦,也是想给她们找个好的出路。” “若小韵小锦跟着我去食肆,不仅能培养她们的能力,往后拓展经营,开设分店,我定不能让雇佣的外人去打理,而是会派亲近之人前去。届时两个丫头有铺面傍身,手头也存下了银子,自己能衣食无忧,拔高生活水准,就算许了人家,也不会被婆家肆意拿捏欺凌。” “反过来,要是她们一直留在家中呢?父亲会让小韵小锦去私塾读书吗?还是会教她们做木工的手艺?应该都不会吧?” “一无学识,走不了官途,二无吃饭的手艺……前路难道全指望着嫁人改写?” “我先说好,我并无轻视长辈的意思,仅就事论事。以咱们的家境,门当户对的,除了庖丁就是摊贩,再不就是耕户。” “您想让女儿们个个高嫁,宋姝只是特例,不是所有人都有那样阴差阳错的运气。” “父亲。”宋辞穿越以来,首次这样真诚地注视着宋朗山,企图唤起他的一丝通达:“难道你不想自家满门光耀吗?不仅男丁着重培养,就连女儿也可出类拔萃。到了年纪再找一个心仪的对象相许。自身层面提上去了,婆家条件再怎么也不会差到哪去。” “况且我把小韵小锦带出去,又不是叫她们与你脱离干系。日后还是会回家照看,这难道不好吗?” 宋朗山听后眼帘微垂,似乎是在思考,很明显有些动摇。 “同样都是兄弟姊妹,你为何让她俩去,不让我去呢?”宋贤在一旁愤愤不平,显然是被宋辞话中的好处所诱惑到:“她们跟你还差着一层!我才是你亲胞兄!你这丫头胳膊肘总往外拐!” 宋辞反驳:“你留在家中,父亲会供你继续考学,小韵和小锦会吗?” 怕宋朗山被动摇,又接着跟她掰扯把宋贤塞到她食肆里的事。她赶紧摆出以大局为重的架势:“单独一个人好,那不叫好。整个家里所有人都好起来,那才叫真正的强势。不然高位之人,为什么都讲究氏族荣光呢?” “大哥你也是。”她数落他:“念了那么多书,还说要入朝为官……到头来连这都不懂!” 语罢,她转过头,假意欢笑,跟大伙儿道:“过去某些人总说我没良心,只管自己享乐。殊不知我也是提心吊胆,吃了上顿没下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