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元年,二月初。 帝都上阳城迎回大楚王朝的主人,上至百官,下至黎民,狠狠舒了一口气,悬在心上的磐石落地。 他们不用当亡国奴!真好! 这份喜悦从民间蔓延到政事堂,几位文官坐在一起烤火取暖,窃窃私语,不知不觉地说到了宁北公府。 “听说迎回陛下的是位陌生小将,年少有为,还未及冠。” 有人开了头,就有人接话,“宁北公府年轻一代只有两位公子,大公子年长些,及冠已有一两年,难不成这位小将是二公子?” 又一人摇头,“非也非也。那日五具棺木入京,宁北公府三子两孙皆已战死,掌云州者绝非宁北公府嫡系。我听说那位小将是宁北公的私生子,长在云州,可没回过帝都宁北公府。” “可我听说的和你不一样,外面传闻执掌云州兵权的小……元帅是聂家旁系的孩子。”提起话题的人皱着眉疑惑说道。 “不管是私生子也好,旁系弟子也好,宁北公府两代儿郎已战死,无人支撑门庭,煊赫一时的宁北公府聂家嫡系算是败落了。可惜那如花……咳咳,满门孤女寡母。”一时嘴快,差点吐出“如花美眷”四个字,这位文官咳嗽几声掩盖心虚,转身看到旁边伏案处理公务的同僚,招呼道:“秦相,你如何看待此事?” 说完,他就觉得不妥,旁边几个闲聊的同僚也惊奇地看着他,谁不知道新上任的宰相冷漠寡言,不苟言笑? 除非公事来往,秦相从不与人闲聊其他事。 秦谦和接任宰相之位不到一年,勤于政事,殚精竭虑,极少浪费时间闲聊家长里短的小事,但也没有其他人想像中那么不近人情。 听到同僚说到宁北公府的孤女寡母,他的脑海里闪过那张漂亮妩媚的面孔,眉心微蹙,抬眸看向几位同僚,“宁北公府的盛衰,全在陛下。” 瞬间几个同僚鸦雀无声,满脸慎重,不敢妄议此事。 他们怎么就忘记了龙椅上的那位? 数月前,元晖帝带着云贵妃御驾亲征,意在收回云州兵权。众臣以为元晖帝将会完成这一壮举,结果反转打脸,北渊集结兵力攻打云州,大军战败,帝王被俘,聂家满门儿郎战死。 彼时云州大乱,大楚危在旦夕,帝都的众臣都在考虑北渊攻打到帝都,他们该怎么办?是弃城南迁,还是自杀殉主? 在风雨飘摇之际,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出现在云州,如天神下凡,自称聂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服乱局,全军迎击,击退北渊强敌。一路攻城掠地连下北渊三城,逼迫北渊不得不坐下来和谈,最终平安迎回元晖帝。 云州兵权又落在聂家人手里,陛下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落了颜面。 如今看来,满门儿郎战死的宁北公府是功是过,可不是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吗?是奖励聂家人英勇抗敌迎回他?还是恼羞成怒甩锅给宁北公府? 其他人想明白了,正要向秦谦和道谢,却听到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申时已到,我先散值,诸君随意。” 秦谦和只要想到这么一幕,那样漂亮妩媚的面孔上露出悲戚惶恐的神色,他就坐不住了,起身往宫城外走。 余下的官员又是一脸懵,今天的秦相和他们闲聊就算了,还提前散值离开,着实古怪。不是吃错药,就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从明和从渊两个护卫早就等在马车旁,从明摆放轿凳,从渊掀开车帘,秦谦和一踏上马车,吩咐道:“去宁北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