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炷香之后,元春离去。 莺儿哭哭啼啼,扯着宝钗袖子问,“元妃娘娘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呢?奴婢方才听了半天,竟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宝钗合上眼,又缓缓睁开,略略摇头,说,“你听她开口三句,倒有两句是数落我的。” “为今之计,只有全赖在黛玉身上了。” 宝钗唇角噙着一丝冷笑,手指指甲掐入掌心,恨恨说,“听谣言传闻,黛玉抄写的《普门品》经文出了事,北静王病了,皇上也病了,正好这一回铜镜也是她带来的,一股脑儿都算在她账上,或许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莺儿从未见过宝钗露出如此可怕阴冷的笑容,吓得眼泪都不敢擦了,愣愣问,“替?替死鬼?” 宝钗冷哼一声,不屑一顾说,“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了,这事要翻案,除了拉一个替死鬼,也实在想不出死里逃生的法子了。” 莺儿听了,却更是惊恐不已。 自家小姐入宫之前,虽然有点算计,不是弄个半边枯萎的海棠就是镯子碎了冤枉别人,可终究都是小女儿家的内宅争斗,小打小闹的。 可是。 自从入宫以来,她眼睁睁看着小姐在这个纸醉金迷之地迷愈发狠毒,将“你死我活”四个字刻在了骨子里。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含笑春风落落大方的小姐了。 ** 这边厢,流言蜚语传到贾母这边,老太太听了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鸳鸯慌忙喊了王夫人与凤姐儿来看,生怕老太太这么一折腾直接背过气去。 此刻。 屋内安静得只能听到凝神香袅袅升起的声音。 贾母看着一众人,却不见黛玉,问道,“咦?小黛玉呢?” 鸳鸯犹豫着,刚要说“奴婢这就去喊”。 王夫人眼眸一转,阻止说,“依我看,这些没羞没臊的事,倒也不必喊她过来了。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家,你问她也只会一问摇头三不知,哭哭啼啼地估摸着也问不出什么来。” 老太太点点头,说,“倒也罢了。” 鸳鸯替她揉着背脊顺气,老太太这才稍微喘了一口气过来,咦了一声问,“那枚铜镜可是宝玉癔症妄语时手上拿的?怎么又让送到了宫中?” 王熙凤翻了翻眼皮,整个人心底下早已盘算过,无论怎样都不能说这“风月宝鉴”是她的,只说是为了宝玉就行,“当时宝玉那个样子你们也都看到了,满嘴胡言。但翻来覆去只是喊着‘宝钗’这名字。” “我们也是俗人,看不出这么个锈迹斑斑的破镜子有什么门道,只是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又听老道士说把这镜子悄悄给了宝钗,就能破局。” “这不?” “镜子送走之后,宝兄弟就好起来了。” 王熙凤越说越占理,语速也越来越快。 王夫人一听她提宝玉,虽然往日里不怎么待见凤姐,却也难得帮腔说一句,“正是呢。宝玉也不知糟了什么魔,前阵子总是缠着黛玉,对宝钗爱理不理,等宝钗入宫选秀女了,又开始满嘴念宝钗名字。被他老子知道了,活活打死也是该的。” 王夫人最是两面三刀,话里一句,话外一句。 她说的是“活活打死也是应该”,言外之意却是“这镜子送给宝钗,就解决了宝玉的癔症,送得挺好”。 老太太自然不依,“那如今宝钗事事都推到黛玉头上,我们就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