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吵吵囔囔,几个小丫鬟七嘴八舌哎呀哎呀喊了半天,黛玉才总算听明白了。 哦。 是宝玉。 “他现在脸上半边都是蜡烛灯油,滚烫撩起了一层白泡,可把太太、老太太急坏了。” “几位姑娘都去了,林姑娘你也赶紧去探视一下罢。” 黛玉被小丫鬟们催得没法子,想想这也确是整个荣国府的大事,只好披起外套,迈开细碎小步。 到了宝玉房里,只听到处都是一片叫嚷、责骂声。 王熙凤的声音首当其中,尚未掀开帘子就冲入耳膜。 “什么下作娘老子教出来的下作胚子,教唆儿子拿蜡油泼脸,别以为宝兄弟破相了,就能轮到你们,呸,我告诉你们,休想!” 赵姨娘一叠连声哭闹求饶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凤姐儿,这可冤枉啊。” “环儿他笨手笨脚是有的,蜡油泼脸可是天大的罪名,咱娘俩承受不起啊。” “这可不是……不巧了嘛。” 黛玉入了房中,见老太太坐在宝玉床头抹着眼泪,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都团团围着,桌边坐了个大夫在誊写方子,丫鬟嬷嬷们站了一地。 众人都是肉眼可见的焦急,只宝钗除外,她面上虽然也是焦灼,可若仔细看,眉眼中居然还有三分厌弃。 黛玉上前,先同老太太与众姊妹见礼问好,又略略凑上去看一眼宝玉。 只见他半边脸上蒙着白纱,透过千丝万缕的细腻白纱,能隐隐约约看到—— 呀。 这可真是刺目惊心。 猩红泛脓的脸颊上,撩起一长串细细密密的小泡,从眼角一直歪斜到嘴唇上方。 似乎。 生生把半边脸上了刑一般。 呃。 怪道宝姐姐眼中多了三分嫌弃了。 宝玉原本是面若秋水,肌肤吹弹可破,怎么说也是金子堆大的。可这么一折腾,真的是太唬人了。 老太太一边巍巍颤颤哭着,一边问大夫,“可还有救?莫不是就要一辈子这么破相?” “虽说是男孩子,本不该在意这些个。可终究……” 她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说着说着忽然一口气喘不上来,吓得鸳鸯赶紧给老太太顺气。 凤姐眼眸一转,横了一眼大夫。 大夫也不敢多说,只好笑着打呵呵,拿出油墨未干的方子,指着上面几味药说,“老夫人莫要担心,这都是伤到皮肉了,但未及筋骨,只是这几位颇费些功夫……” 老太太这才缓上一口气来,“这倒不怕的。” “煎药手续繁琐点,药引稀罕点,也是有的。让小丫鬟们弄就是了。” 外头有小丫鬟慌慌张张来喊,“不好了,老爷晓得金钏姐姐跳井的事,要拿人试问了。” 凤姐让人把小丫鬟打发走,嘴上骂着“没眼力的”,又转眸低声同老太太说了这事儿。也没瞒着,也没漏说。 老太太看着宝玉这半边骇人面庞,也懒怠细分个中对错了,只说一句“这丫头也是小性子,领回去也不是丢脸的事。” 又仔细叮嘱王熙凤,“派个机灵点的丫头去说说,这头宝玉都受了什么苦。再说了,金钏这事儿也不能全赖在宝玉身上,多多少少也是有她不守规矩的份儿在。若是这个节骨眼再闹成上次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