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寅时二刻,嬴政便遣人来,要我换上公室军朝服随他上朝。 我穿戴齐整疾步出门,嬴政已在门口等我,我逡巡一圈儿,身旁皆无内侍只有嬴政一人,他瑞凤眼里移出的目光如炬,粘在我身上良久。其实自我认识嬴政那时起,穿男装的时候便比女装还多,继而不会认为是我的仪容出了差错,只不过这没来由的一阵探寻,着实令我有些棘手。 已而,他方开了口:“倒是没见过阿雪着秦国衣衫的模样,怕你穿不来,故而早些来见你,不过又想到你拜在纵横大家盖聂门下,见识非一般之人可比。” 我笑道:“秦国尚黑,故而衣衫也与山东诸国不同。嬴政哥哥,今日上朝怎的身侧无一护卫在侧?” “他们皆在大殿外候着,我一向不喜有人靠近,穿戴之事皆亲力亲为,至于护卫——有阿雪一人足矣。”嬴政恳切的话,竟好似那摆在他几案上的龙涎香,萦纡在我心口经久不散,我看回他,怔愣之际,他拉着我的手大方走在宽阔的回廊上,我卓然一惊,眼目竟有些湿,依稀初见,他拉着我,冒着重重危险将我送出周府,再一放手竟已是整整十三年。 我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看着他玄色朝服上的龙纹微微出神,嬴政见我还未跟上,笑问:“想什么呢?”我扯上一抹笑意回答:“自然在想,这位不可一世的相国大人,是如何一点点走向倾覆的末路了。”嬴政默然不语,漆黑的眼眸冰凉无光,心忽然有些疼,这次朝会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嬴政朝我招招手,我赶紧大步跟上,转过几道檐廊,终是到了朝会大殿。他的步伐很稳,每走一步都透着杀伐决断的霸气,我跟在他身后,渐渐与他拉远距离,不着痕迹地混入公室军的卫队中,站定在朝会大殿的外围。 嬴政一掀衣摆跪坐于上,一干大臣皆行礼问安,嬴政唯一抬手,大臣们皆起身跪坐,内使弓着身子小步疾走,手捧着一个红色的漆盘,跪在嬴政下身,嬴政一挥广袖,将内使所托的漆盘里的竹简尽数打落在地,狭长的眼眸里流露出危险的信息,底下一干大臣尽数俯首,良久嬴政站起身,抚了抚手掌,慢悠悠地走下座位,随手拿起地上的一道竹简翻了翻,一脸随和地道:“这道手书上的好啊,文采条理俱佳,既然诸位大臣都对寡人的家务事这般上心,那不如都去雍城陪伴太后如何啊?李斯!”话音未落,嬴政便将这道手书,摔在吕不韦的身侧,凉凉一声道:“抬上来!” 已而,大殿外围不知从何处突然走来身着公室军朝服的一行人,四人一组抬着两口大鼎缓步走来,只见他几人将大鼎放下,便回到公室军的行列站好,我心下一紧,又不能抬头去看嬴政,只得寄希望于嬴政,千万别把李斯给烹了。 嬴政抚摸着腰间的长剑,垂眸盯着摊在地上的竹简,忽地笑道:“既然李斯的文采不错,又对太后赤心一片,那便动身去雍城侍奉太后吧。”跪在吕不韦身后的李斯,身体微颤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谢了恩,声音倒是出奇的冷静,听不出悲愀。 对于李斯的这番表现,嬴政似乎很满意,他颔了颔首,背过身去道:“至于其他二十七人,全部烹杀!” 我瞪大了双目,震惊之余赶紧去看吕不韦的反应,却见吕不韦依旧俯首在地,既看不出任何反应,也不出言阻止,他竟一点都不心疼?这些人可都是他花大力气培养的门客啊,这其中还不乏栋梁之才,他竟也如昌平君一般,不闻不问无动于衷,甚至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我倒是有些佩服这位相国大人的城府了。 由于那两口大鼎,就直愣愣地摆在我面前,饶是我再低头不去看,也摆脱不了那似香似臭的味道,当即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