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的空气湿冷冷的,满地皆是腐烂的菜叶散发出难闻的霉味,像是通向阎罗殿的招魂香,无处不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压抑而窒息。 姬丹带着我走在路当中,直到他过来拉我的手,我才惊觉手已抖的不能再抖,我害怕在刑台上见到周府的人,更害怕见到赵政,尽管心里仍充满希冀,却还是不敢正眼去看那布满各色刑具的刑台。 已而,菜市的路口传来一声声吱嘎吱嘎的声音,那是囚车车轴的摩擦的响声,我与姬丹循声望去,只见从路口驶来四五十辆囚车,车上的人皆蓬头垢面,恶臭不堪,哪里还有昔日的光彩。我险些跌倒,姬丹眼疾手快扶着我,我瞧着为首的囚车,从我面前驶过,那是一个身着红色冬衣的女子,她的皮肤已被打的开绽,鲜血浸在红衣上,仿佛开出一朵朵傲雪欺霜的寒梅。 那是……小蝶姐…… 周围围观的赵国百姓,他们的亲人大都死在秦赵的长平之战上,自然对通敌卖国的周府人恨之入骨,纷纷叫嚷着:“通敌叛国的罪人!这些人帮衬着秦国,不得好死!打他们!打......”一时间,一筐筐烂菜叶子齐飞一色,姬丹拉着我,将我护在身后,我竭力压抑着哭声,姬丹道:“我们回去吧。” 我猛然摇头,贴着路边一辆辆囚车找过去,却没有发现关押赵政与赵萧翎的囚车,我一时不知应是哭是笑,姬丹叹息道:“周府之祸是避免不了,至少赵政他们还活着!”我咬着嘴唇,看向姬丹重重颔首。 不管怎么样,没有比他还活着,更好的消息了…… 我与姬丹来到了法场,却瞧见一个男子站于其上巍峨自立,我拉了拉姬丹的袖袂,问:“这人是谁?”姬丹道:“他就是平原君!”我看着法场上,温润如君子的男子,原来他就是平原君啊。姬丹道:“在赵国,他是仅次于赵王的人物,也可以说他比赵王还要强!”我颔了颔首,是啊,七国之中举世闻名的四公子——平原君,他又怎会差的,若不是他,长平之战后,赵国怕是早就没了吧。 我看着这个高贵如神祗的男人,微微出神。 已而,宣罪诏书便已下达。 周氏一府,通敌叛国,私藏秦公子之妻赵萧翎、其子嬴政,事后拒不认罪,助其一行人外逃,实属大逆不道,易水汤汤,为祭赵国英灵,掘周氏祖坟,周川缘挫骨扬灰、小蝶菹醢,梨寒、斐婉等人腰斩,其余人大辟! 一时刀斧齐落,姬丹及时的捂住了我的双眸,我扒着他的双手,在他的指缝间,我只觉此时的赵国的上空,仿佛下了一场血雨,将我眼前彻底染成了红色……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我只知道当我回到馆驿时,我已经不能站了,姬丹也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他扶我坐下后,几欲伸手去拿放在几案上的茶壶,手却发抖的使不上劲儿,最后只得唤了人来,姬丹端起茶杯猛地呷了一口,将另一杯推给我道:“喝点热茶压压惊吧。” 我去拿几案上的茶杯,身子却愈发不受控制,如筛糠一般发抖不止,姬丹走过来抱住我的肩,叫着我的名字,我拽住他的衣袖,想要说话却是如何都说不完整了,我努力平复着呼吸,看着他的身子晃动不止,我迷迷糊糊地,脑子也不大灵光了,只得断断续续对着他说:“姬丹哥哥,我真的感觉不大好……” 话如鲠在喉,我却如何都说不出来了,我仿佛又陷入了那个无形,又黑暗的深渊,我在这里漫无边际的走着,依稀又回到了那几日在周府之中,有赵政哥哥相伴的岁月,静好而安然,小蝶姐又抱着鲜红的丝绢从我身前走过,笑嚷着为大小姐裁剪新衣…… 一月前还鲜活如初的人,如今却化成了今早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