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里虽有他一方容身之处,可到底不若在陆家,这事儿想起来陆琰都觉得后悔痛心。 “我可不想做你的小厮家丁伺候少爷”,卫承璋笑笑,没忍住咳了两声:“再说了,你院里多一个人,你姨娘能愿意?还是预备把我一直藏在你屋里?” 想法再好,做不到就是做不到,陆琰在陆家能做主的不多,带他寻医问药,让他改名换姓隐藏在书院中,已经是他能做的全部了。 人活一世,不能总指望旁人,别人累自己也累。卫承璋每走一步都受着别人的恩惠,已经是心力交瘁,见陆琰沉默不语,更不想让他徒增负担:“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到这里就行了。” 陆琰知他在说什么,眼眶已不自觉泛红。他为家所累,不能如谢渺一般孤注一掷已是痛心棘手,又听见卫承璋这么说,更是愧疚于这段情谊:“我只恨自己……” “无论此事结果如何,都要连累你了。”卫承璋摇摇头,一时五味杂陈:“你为了我,辜负了你祖父的期待,失了登阁拜相彪炳千秋的机会,已经是不易了。” 南山诗案一日不翻,他便一日是罪臣之后。此去京城前途渺茫,能不能一陈冤案还是两说。若是事情能不成,陆琰便是包庇窝藏;若是成了,陆琰也算得上滥用职务,日后每一次官场上的争斗,都会被人当作话柄。 行走官场的人哪个不在意背景清白,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省怕落人口实。卫承璋越想越替他不值,放着他祖父替他铺好的阳关大道不肯走,跑过来替一桩数十年前尘封已久的往事追本溯源做垫脚石,就为了世人眼中不值一提的兄弟情谊。卫承璋的眼泪落在心里,语调止不住颤抖:“傻子,你怎么对得起你祖父?” “我不辜负他,就要辜负你们。” 这些年陆琰能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已经逐渐开始脱离陆老爷子的控制,说不出是理念的不和还是晚来的反叛,陆琰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对祖父偏听偏信全盘接收的小孩子。 他不再仰望那座大山,开始反观自己的内心。他做不到冷眼旁观,也做不到明哲保身,无论他再怎么理智,他都反抗不了他的心。 他不是为了卫承璋,他是为了他自己。 “我不能让雁清一个人孤军奋战”,陆琰红着眼眶:“哪怕我能做的不多,我也不希望他因为我祖父的私心成了这条路上的牺牲品。” “仇是我们两个人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卫承璋再忍不住,偏过头去。 陆琰笑笑:“是我心甘情愿。” 南山诗案牵连甚广,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卫承璋原本觉得自己对这事儿已经习以为常,可到底人非草木,牵连到陆琰就忍不住愧疚,哪怕他知道这事儿不是他的错。 熟悉的血腥味再次涌上来,卫承璋才想起来大夫说要他忌情绪起落,他强忍着肺腑喉间刀割一样的剧痛咽了口吐沫,想把翻涌上来的血气强压下去,却带出一连串止不住的呛咳。 耳畔传了陆琰的惊呼声,他缓过眼前这一阵晕眩,待眼前的黑雾散尽才去看,星星点点的血迹顺着指缝落下去,溅在了白衣上落出了花瓣似的痕迹。 卫承璋强颜欢笑,接过陆琰递来的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迹:“可惜了,我这衣裳是新的,为了进京才做的。” “不妨事,洗洗就罢了。”陆琰强忍心中酸涩,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等你从京城回来,我叫人多给你做几件。” “我说你是少爷脾气,半点不知道爱惜东西。”卫承璋漱过口,费力地喘了两声才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