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岐云是三日后才到长乐宫当值的,他被妱琳弹脑袋瓜的事人尽皆知,顶着脑门一团乌青上工,连宫女內侍都捂着嘴偷笑,长乐宫的宫人们对他更是没一个好脸色,进出门都不忘阴阳怪气一番,若他不是赵家的二公子,只怕早就被人唾弃死了。 真是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 他左手卷握着《论语》,右手来回的摇晃长枪,不时又以长枪杆子为支撑百无聊赖地瞧着飞过天空的燕子,有美貌的宫女路过还朝着别人吹口哨,当值的日子倒也算悠闲。 同班的严崇小声地提醒他:“赵兄……赵兄……当值不要玩忽职守啊,上头罚下来可吃不消。” 赵岐云歪头问:“他还能砍我的头呢?” 严崇欲哭无泪,上头早就嘱咐了伺候好赵家二公子,可罗內侍也来打过招呼别让赵岐云过得太逍遥,这……他到底听谁的? 康宁在宫门口盯了赵岐云一早上,见赵岐云丝毫没有认错悔改之意,转头就给妱琳当耳报神。 她彼时正专心致志地看话本,头都懒得抬回了句随他去吧。 日正中天,妱琳倦意袭来,丢下话本便蜷进被窝里睡着了,梦里总听见有人在“子曰,学而时习,不亦说乎”“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子曰……” 妱琳唰地掀开被子吼道:“叫他滚进来!” 赵岐云乐颠颠地跟在月湘身后进到正殿,妱琳沉着脸坐在主位上,他谄媚地给妱琳行了个大礼,表示这半日当值诵读论语感慨万千,多谢妱琳的尽心栽培。 她心里百爪挠心地烦躁,指着赵岐云道:“既然感慨万千,就都写下来吧,若没有上万字,你就是欺瞒本宫。” 赵岐云的笑意卡在脸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妱琳不打算轻饶他,立即就要罗喜准备笔墨纸砚,让赵岐云跪在正殿地上写,自己则又回到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下了,没人打扰,她很快就进入梦乡。 赵岐云长叹一声命苦。 罗喜研磨嫌弃道:“公主这般好脾气都被您气得够呛,赵公子还是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 赵岐云“啪”地拍歪罗喜的帽子,撇嘴道:“你是个啥眼神?能看出她好脾气?” 罗喜扒拉正自己的帽子:“奴才劝您还是顺着公主些,别自己个儿找罪受。” 赵岐云揉揉自己趴久了酸痛的腰,罗喜的话头倒是让他起了新主意来。 妱琳醒来时已接近黄昏,她梦里被一头巨大野狼追赶到山崖前,坠崖前一刻惊醒过来,满身黏腻的汗水,赵岐云盘腿坐在正殿中撑着下巴眺望夕阳,妱琳回想起梦里那头野狼幽黑的瞳眸,跟赵岐云简直是如出一辙,当即就让于掌事把他打发走。 月湘和含香伺候起妱琳沐浴,她洗漱完后于掌事为她抹上栀子花发油,罗喜将赵岐云的感想奉上,她拿过来细看。 罗喜道:“赵公子此文不曾假于人手,奴才数过了,的确是万字。” 这人下笔刚劲有力,行云流水,却是全篇只写了“感慨”二字,妱琳哭笑不得。 她闭目合上文章,对罗喜道:“把他叫过来。” 赵岐云那边才刚换了轮值,放衙的几对人马正抢饭菜吃,赵岐云他们那对队回得晚了,到膳堂就剩点残汤剩饭,他用木勺子扒拉起剩的残汤舀进饭碗里,端着汤泡饭坐到严崇旁边。 严崇也同样扒拉着自己的汤泡饭,问道:“赵兄想必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