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灰沉沉的,没有一丝风,只有粘稠的热浪,滚滚而来。 这样闷热的天儿,旺喜的心像是浸到了井水里头,拔凉拔凉的,手里的玉如意却像个烫手山芋,几乎快要握不住了。 又办砸了差事,今儿个回宫去,少不了又要挨板子。 “走吧……” 他招呼了声跟在后头的两排内侍,都是宫里头的打扮,一水儿的深蓝内侍服,个个儿手里头捧了价值不菲的珍玩珠宝。 刚踏出去半只脚,旺喜就听见有个灵动如流水潺潺的声音在喊他。 原本失了神采的双眼立时亮了起来,像是溺水之人看见了救命浮木。 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小姑娘提了裙摆匆匆往这边跑来。 “喜公公——” 小姑娘跑到面前,喘得要散架,抖着手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来了几两碎银,踮了踮脚,塞到了他的手里头。 旺喜看着手里的碎银,说不出来自己是该感谢还是该记恨面前这位小祖宗。 “楚三姑娘,您要是真心疼奴才,就收了这些贺礼,何必叫奴才回宫不好复命呢?” 楚楚抬起袖子抹了把额上的汗珠,爽朗洒脱,一点儿都不扭捏造作。 她生得明艳灵秀,五官虽然尚未完全长开,却已然如出水芙蓉,清新脱俗,隐隐已有倾国倾城之色。 旺喜后头跟着的内侍有几个已经不顾规矩地看痴了过去,心道如此姿色,难怪太子迷恋,吃了好几次闭门羹都不肯罢休。 “喜公公办差不易,这些银子是少了点儿,可楚楚只有这么多了……” 楚楚解了荷包倒过来抖了抖,证明自己确实是囊中羞涩,实在不是因为抠门儿才故意给的那么少。 “还请公公带句话给太子殿下,楚楚一个庶女,当不起殿下如此厚爱,而且殿下如此,皇后娘娘定然不喜,莫要因为楚楚伤了母子情份。” 小姑娘满目真诚,不像是欲拒还迎。旺喜张了张口,奈何嘴拙,说不出半个字。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说下去,他岂不是就要担一个挑拨太子母子关系的罪名?! 愣怔间,楚楚脆快地行了个礼,“喜公公慢走!”不待他回复,转身跑了。 旺喜无奈,含泪而去。 掰着指头数数,这是殿下一年里头第六次送礼被拒。 一年前他如何也想不到,来骠骑将军府替殿下送礼能成个苦差事,毕竟之前这可是个肥差! 东宫里头谁不知道殿下喜欢楚家的庶小姐,隔三岔五寻了由头就叫他这个贴身内侍前来送礼。谁不羡慕得做梦都流哈喇子? 有时候是一盏羊角小灯,有时候是些绫罗绸缎,有时候御膳房里新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糕点都要他巴巴儿地送一趟过来,为的就是叫这位三姑娘尝个新鲜。 以往这三姑娘都是恭恭敬敬地接了,有时还亲自去宫里头见见殿下,当面谢恩。 可自从一年前落了水,就和变了个人似的,对殿下爱答不理,送来的礼也都拒了,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惹殿下生气的! 要不是楚家嫡小姐入不了殿下的眼,这天大的好事能落到她一个庶女头上?! 旺喜愤愤地想,眨眼间马车已入宫城,宫墙高高,遮了半边天空,他看着满车的贺礼有些发愁。 也不知今夜墨公子在不在,若是不在,怕是难逃一顿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