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瑟瑟睁开眼,眼中一派清明,没有丝毫睡意,她看看一旁的衷,被子被踢到一边,可能晚上凉了些,他又嫌冷,不自觉贴到了她的被子边,一手抱着瑟瑟缝的玩偶,一手抓着她的一撮头发,瑟瑟嘴角弯了弯,抬手轻轻捏下衷的脸,很快又抹平了弧度。 她发了会呆,头顶黑漆漆的空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逐渐扭曲成如同浪潮一般向她涌来的黑泥,等到一眨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瑟瑟闭了闭眼,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坐起来,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头发从衷手里赎回来,随后又为衷盖好被子,她的动作非常轻,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直到她推开房门时发出吱呀一声,衷打了个颤,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在睡梦之中含糊不清地梦呓,“瑟瑟,不要走……” 大概是因为睡着的缘故,衷的声音不复平日的清脆,反而因为黏黏糊糊拉长的尾音,听起来像是小动物委委屈屈哀鸣呜咽。 瑟瑟脚步一顿,身形晃了晃,好半天才扶着门叹口气,“我不会走的。” 如果可以的话。 瑟瑟最终还是推开门走出去,外面月色正明,如同银沙不吝惜铺了一地,又像寒水浮动,庭院一角的大树偏偏因为太高而挡住了光,在水中投下不合时宜的阴影,只在树叶稀疏处留下几条缝隙透光。 太安静了,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没有,她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呼吸,清浅平缓,聊胜于无。 瑟瑟迈步走近树,轻飘飘掠过“水面”,与她躁动的影子一同归于黑暗,她忽然停下脚步,抬眼望向树冠,正对上一双充斥惊骇的双眼,“回去休息吧,一夜而已,家主不会责怪你。” 良久的沉默之后,树冠无风自动,瑟瑟收回视线,重新走到树下,坐在摆放着精致糕点的石桌旁,“你还不睡吗。” “真巧,瑟瑟,你也没睡。”对面的人放下手里的炭笔,轻轻地笑了一声,阿贝多并不是个爱笑的人,比起瑟瑟,他的笑更多是礼貌性的一点上扬,在他不需或者不愿与外界交流时,他的表情更多是平淡的,但就算这样,也比瑟瑟此时神情的冷漠好上不少。 她盯着阿贝多手里的画,即便是夜晚,也能借着月光看得一清二楚,是一个侧躺在床上的女人,穿着打扮是蒙德的风格,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的头发很长,自床沿流淌到地面,也遮住了女人的脸,她靠在胸前的一只手上握着一只盛放的花,瑟瑟的目光在那朵花上停留了许久,以至于阿贝多大方地把画板递给她,“这是我的妻子,也是尤伊的妈妈。” “她没有来稻妻吗?” “她的身体不好,不适合长途跋涉。”提到他的妻子,阿贝多的笑容就真切许多,眼神里也满是怀念,“我现在很想她,尤伊也是。” “你们明天就回去了。”瑟瑟说,对阿贝多语气里的爱意充耳不闻,她以指尖抵住画中女人手里的花,阿贝多的画足以以假乱真,她似乎摸到了花瓣冰凉坚硬的触感,“但是……你来到稻妻的目的是什么。” 在影子的掩护中,黑泥再也按捺不住,像毒蛇一般悄无声息地流到阿贝多的脚边,阿贝多完全没有察觉到危机的靠近,“不必怀疑,我只为容彩祭而来。” “你在妨碍我。”瑟瑟的声音越发轻柔,她指尖一用力,径自戳破了脆弱的纸张,随后合拢手指,画中的女人被她揉成一团,最后被吞噬殆尽,“不要破坏我的生活。” “这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吗?”阿贝多神色波澜不惊,对自己的作品被践踏这件事没有任何反应。阿贝多的嗓音很干净,曾经被夸奖过像冰雪化水,此时也正如冰雪溢满寒意,“你还是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