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冷不热,凉风习习,吹动檐下挂着的风铃,瑟瑟望着被屋檐框起来的狭小的那一片蔚蓝色天空发呆,满脑子都是昨晚那场光怪陆离的梦,与幼时待过的渔村不太一样但又确实是海边的村落,几日几夜不曾进食而灼痛的肠胃,海水自四面八方灌进身体时针扎一样的刺痛,以及最后那个像光一样出现在模糊视野里,抓住她的神明。 他的名号就在嘴边,却念不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窒息着发不出声音。 走廊里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她没有过多在意,只当是哪位冒失家仆,直到她被用力抱住。 “绫华?”她接住这比她小了几岁却比她稳重的多的小女孩,不明白她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慌张,“怎么了吗……?” “瑟瑟,消息是真的吗,你要和哥哥结婚吗?”绫华抓住她的肩膀,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连声音都是难以察觉的细微颤抖。 托马说这消息的那一瞬间有如晴天霹雳降下,绫华恍惚中没有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连平日学习的礼仪都顾不上,她拎着裙子匆匆跑过来找到瑟瑟,她呆的地方好找得很,小时候与绫华形影不离,吃住都在一起,绫华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坐在廊下同瑟瑟玩耍或者聊天,后来瑟瑟被安排去辅佐兄长,难得的空闲时间她也会习惯性地过来坐下发呆,母亲起初让她多出去走走的时候她还有些为难,但也没有拒绝,后来当母亲问起来时她静默了片刻只拘谨地说大海很好看,母亲才发现瑟瑟以为的去外面走走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发呆,在那之后她就不再对瑟瑟做过多要求了,绫华也能开开心心地去找瑟瑟聊天。 瑟瑟天性内敛,绫华小时候还听到有仆人聊天的时候说她是小傻子,好坏冷热都不分,绫华去偷偷试了才发现给瑟瑟准备的洗澡水都是冰冷的,也难怪她大病一场又反复不退烧,在那件事情被绫华揭发之后一向好脾气的神里夫人震怒,辞退了那两个仆人,直言瑟瑟是神里家的贵客,让大家注意自己的言行,在那之后瑟瑟才被恭敬对待起来,绫华也逐渐和这个母亲外出一场后带回来的小女孩熟悉起来,她不介意母亲对于瑟瑟的亲近,反倒兴奋于自己有了大了八岁的兄长以外的玩伴,虽然瑟瑟确实木讷。 据母亲说瑟瑟是被她与父亲从海边的渔村带回来的,那日父亲与母亲想要乘船往另一个岛去,便准备从一个渔村出发,船已经备好,却因横亘在大船前的一叶木筏前进不得,神里家的侍卫本想叫那木筏的主人离开,却发现木筏上趴着的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她枕着胳膊睡得安稳,被叫醒后也不害怕,只是安静地看着侍卫不说话,问什么都不回答,侍卫正打算踏上木筏把小女孩抱开,一个没站稳却弄翻了木筏,害得小孩和他一起落入水中,那孩子别看胆子大到在用苇草和朽木编成的破破烂烂的木筏上睡觉,落到海里却不自觉挣扎起来,好在侍卫会水,赶忙把这孩子带着自己一块捞上了岸,此时动静惊动了神里家主与夫人,他们走过来却发现闹出动静的也就是一个小孩,还是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即便被陌生人害得落了水她也没什么惊恐的表情,还滴着水的小脸木木的,问什么也不说话,还是神里夫人不顾旁人阻拦,半蹲下来问她姓甚名谁,那小姑娘才终于说了一句话,“我是瑟瑟。” 声如蚊呐,气同游丝,不是凑近了听根本听不到,神里夫人耐下心来问她怎么在这里睡觉,瑟瑟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瞳盯了她许久,才慢慢道,“晚上睡不着,有暴风雨。” 已经是傍晚了,天边铺满红霞,绚烂如火烧,怎么会是有雨的天气,然而瑟瑟不说话了,肠胃拼尽全力的哀鸣被神里夫人听到,她不顾华美的衣裳拖到地面或者碰到瑟瑟的衣服会不会脏,半蹲下来问瑟瑟,“你是不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