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三年时,建朝没多久的芦国就发生了一次小动荡,动荡之首的桓安侯,在当街被处了满门抄斩。 那几年,芦槿两国刚从苍珈苜割裂,各自都处于兵力不足的状态,桓安侯闹出的事,让芦国当时的皇帝,颇废了一番功夫。 桓安侯俞野到处撒播流言,称萧玺的皇位,来得不正。 芦国萧玺,槿国金霄,两个皇帝原本都是苍珈苜朝的丞相。 苍珈苜一朝天子不恤百姓,滥税征收,灭了,没有一个人不拍手称快。萧玺在芦国百姓的眼里,才是真真正正的天子。 “真天子”被朝臣妄散谣言,百姓多有不平,奈何桓安侯手上也有一点兵权,若有哪个人质疑他说的话,那点兵力,也够寻常百姓吃上好些苦头。 萧玺顺利成章地,从民间征了兵,来对付这个“嚣张”的朝臣。 刘氏的丈夫,便是在那时候被征走了。 她本也是个一心为家国的人,只是一入军营,没有个十年八年的,哪回的来?更别说,有些直接就没了。 她只能守着漏雨的屋子,半大的儿子,等着丈夫回来。 人是回来了,只是也残了。 柳静姝坐在桌边,看着对面这个中年女人,她讲起这些的时候,是平淡,是习以为常到麻木了的平淡。 刘氏手里的针穿过粗布,她说:“我那时候,突然就觉得,算了吧,什么家什么国?我自己的日子,都还过不好呢。” “我看着他没了一只腿,血肉模糊地躺在被抬回来的担架上,旁边放着一袋抚恤银。” 她将终于缝补好的衣裳叠好:“他躺在上面,跟我说:孩他娘,我回来了。” 一盏灯烛摇曳,柳静姝却觉得忽然喉间一滞,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她看见灯后的刘氏,不知何时,落了泪。 “我跟他说,我们再也不要去掺和这种事了,但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儿子居然从门后面跑出来,跟我说,他要像他爹那样。” 她转过去放衣服的时候,顺手将泪抹了,好叫柳静姝看不出她讲起往事时的难受。 刘进自幼崇拜自己的父亲。 三年前槿兵攻城,朝廷再次征兵,刘氏看见告示,害怕刘进就此走了他父亲的老路,慌忙之下,连夜搬了家,跑到了城外住。 但这种事哪瞒得住? 刘进在某天晚上偷偷跑回了城里,就此参了军,刘氏第二天起来,找不到他,就大概猜到了结果。 “那个臭小子,到了第二年,才肯寄家书回来。” 她从床边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都是刘进寄回来的家书。 柳静姝小心翼翼地接过刘氏递来的其中一封,信纸已经泛黄了,她听见刘氏又说:“我不认识字,每回收到,只能回城里,去找那些识字的先生,读给我听。” 她问:“姑娘,你识字吗?” 柳静姝点点头,刘氏忽然笑了,她眼角分明还有着泪渍,笑得却真心实意。 她说:“那能不能麻烦姑娘,将这些信,再读一遍给我听?” “臭小子有好久没寄新的回来了,我也没再找先生们读,好久了……” “好。” 她轻轻打开信,薄薄的纸好像稍不注意就会被抖破,可它载着的字,却很厚重。 小姑娘的清音渐起,将那些封在盒子里的话,再次念了出来:“娘,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