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枝总觉得自己心里莫名对他有一种信赖。经他这么一说,谢枝倒真下定了决心:“好。” 于是两人又跟在赵彧后头,走了几里路,才看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茅屋。谢枝正想问一句,赵彧却已先一步推开了门,屋内困着的尘埃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汹涌出来,逼得谢枝打了个喷嚏。借着从茅草屋顶筛下来的稀稀拉拉的光线,谢枝看清了屋内的情形,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只见墙壁上镶了一块铁钮,上面挂着一条儿臂粗细的铁链,而铁链的另一端,则挂在靠墙坐着的一个人脖子上。尽管那人蓬头垢面,破衣烂衫,但谢枝还是认出了那是谁—— 程乐山。 所有人都在找他。但他现在却像一条狗一样,被栓在了这个破茅屋里。 谢枝一时愣在原地没有动作,好长时间都没有缓过神来。倒是程乐山听到了声响,抬起头来,因一时没有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而眯缝着眼睛,但仍能隐约看到眼白处充斥着血色的红。 他看清了谢枝,冷笑了一声,这笑里有他惯常的傲慢和少见的恼怒:“原来是你。” 谢枝对他有种说不清的畏惧,没有为自己辩白,反倒走到赵彧身边,小声问道:“他不是应该在诏狱之中吗,怎么会在这儿?” “你不知道?”赵彧看着谢枝满脸困惑,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日程乐山连夜被绣内司的人带走后,我想到你曾经为他特意来找过我,就派人盯着那边的动静,结果正好撞到有人劫狱想救他出来,所以干脆就把人给截下了。” 原来中间还有这样的风波……谢枝觉得自个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还没捋清楚,就看到赵彧递过来一把短刀。她不解地抬头看着那双铁面具后波澜不惊的眼睛,听得对方道:“你不是要他的性命吗?现在人就在你眼前了。” 谢枝一震:“你就是为了这,所以才把我带到这儿来?” 赵彧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谢枝往后退了一步,和他隔开一段距离:“他的罪行,自有绣内司来审判,我虽然厌恶他,但为何要我来动这个手?” 赵彧道:“难道你以为如果把他留在绣内司之中,他真的会被处决吗?” 谢枝没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却听得一旁的程乐山从喉咙里憋出一串沉闷的笑声。说来也怪,自谢枝见到他起,他似乎没有半分寄人篱下、命在旦夕的恐慌,反倒用一种镇定却诡谲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谢枝,像一条对猎物势在必得的毒蛇。他嘴角勾起一个弯刀般的弧度:“我竟不知原来少夫人这般恨我,难道只是因为我轻薄于你?” 谢枝听了这话,不由得心头火起。她问:“你逼死了邓如烟,戕害了那么多无辜女子,你难道不觉得有半分惭愧?” “哈哈?”程乐山像是完全没料到她有此一问,难得诧异得挑高了眉,“我可从没要过她们性命,她们自己要寻死,难道我还能拦着她们不成?” 谢枝没想到他如此厚颜无耻,忽地一把夺过赵彧手中的短刀,逼近了程乐山。程乐山却没有半分动容,甚至嘴角的涡旋更深了,有种笃定的从容:“少夫人,你若真要动手,可得想好了,若是我死了,当年谢有乔边饷案的真相,可真要随我一起长眠于地下了。” “什么?” 这声惊呼不是出自还有些茫然的谢枝,而是一直沉默不语、冷眼旁观的博叔,就连向来不动如山的赵彧,眼神中都起了一瞬的波澜。 程乐山颇含兴味的眼神在他们身上兜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谢枝身上,胸有成竹地等着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