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之狭愚,世上应无人能及,未料想阁下竟犹胜之。” 谢枝又喝了口茶,问道:“敢问阁下何方人士?” 那人被她说得恼怒,却不敢发作,只忍着气答道:“在下京城人士。” “我大晋南北纵贯五千里,东西横跨又有五千里,疆域广阔,地大物博,其间名山大川,飞禽走兽,珍奇异宝,不可胜数。阁下以己一厘之见,而揣度天下万万黎庶,正如坎井之蛙不识大海之汪洋浩瀚,实在是见笑于大方之家。” 那为首的学子目含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看那人涨红了脸,生怕他沉不住气,自己虽心中也愤懑,但到底也想着大局为先,忙夺过话头:“还请夫人赐教,我等眼界,究竟狭隘在了何处?” “江南两浙路有个地方叫明州,此地百姓多以蚕桑为业,有纺织、刺绣技艺精湛之工女,其资产往往倍甚于寻常平民男子,敢问这位公子,若以你方才所言来衡量,那这些工女也可娶个三房丈夫了?” 那人嗫嚅了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最后愤愤地往蒲席上一坐,头往边上一扭,不再看她了。 一时,竟再没有人站起来说话了。为首的学子迟疑了片刻,想着该说些什么话才好结束这荒唐的局面,又能给己方留下几分颜面。 谁料谢枝这时候起身环顾四周,看着众人神色各异,最后又把目光落在了对面学子的身上,缓缓开口:“其实我方才的话错了,但这是因为我们说的事情,从一开始便错得彻头彻尾。 “尔等表面虽说的是男女之别,实际却是贫富与权势之别,攀龙附凤、捧高踩低之心,已溢于言表。正如我今日从始至终一直对诸位恶语相向,诸位却隐忍不发,其实不过是畏于相府权势;可谁又能想到,我眼前如此温润和顺的诸位,竟在国子监中对舍弟拳脚相加,其实亦是仗着自家权势,以为我将被相府逐出家门,便可欺压到谢家头上来。 “诸位现下或许仍旧心有不甘,但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过我与诸位仍旧有别。我是君子,是以只动口不动手。诸位以众欺寡,以大欺小,以势压人,即使没有今日这一番辩论,也早已落在小女子的下风。” 谢枝故意用牙齿咬出“小女子”三字,听得对方目光乱窜,却一个都不敢看向她。 谢枝饮尽杯中最后一口热茶,拦下了要为她添水的门役,摇了摇头,轻声道:“多谢小兄弟今日行的方便。” 那门役在此供职日久,见惯了不少文人雅士,却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朝自己道谢,而这人方才还口吐珠玑将对面驳得哑口无言。他愣愣地看着谢枝扶案起身,似是浑然不在意在场或惊或异的目光,从众人自觉分开的一条道中走了出去。 唐寻忙跟了上去,紧张而拘谨地搓着手,压低了声音:“少夫人,方才虽然骂得很是畅快,但是……但是我怕日后恐怕会有麻烦。” 谢枝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若继续在这些个望风使舵之辈面前低眉顺眼下去,不知还要叫身边的人受尽多少委屈。 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无意一瞥,却见楼道口站了个熟悉的身影,一时竟失神般愣在当场。 只见那人从楼道的阴影下走出,约莫六七十岁的光景,鹤发白须,两鬓染霜,眉目平静而温和,脊背挺直如松竹,却难掩身形的干瘦嶙峋。 谢枝看着他的面容一如多年前分别的模样,但终究被岁月的手刻上了几道皱纹。她心中盘桓着裴晚晴的割袍断义之语,可又因这久别重逢生出种难言的欢喜来。她眼中涌出泪花来,看着裴牧居站定在他面前,用寻常长辈的口吻亲切地问她:“怎么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