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丧礼方毕。 宋唐心一日不落地参与了洪老方丈丧仪,直到老方丈尸坛,被张怀贤亲手放于报恩寺的浮屠塔内。 各寺理事和尚纷纷散去,前来祭奠的流民与晟洲百姓亦哭着下了山去。 悟安跪于浮屠塔前,任僧众拖请都未起身,跪足一夜,她也红着眼陪悟安跪了一夜。 她对悟安知悉浅显,想劝却又自惭,说来说去,事因她而生,却由尚云明沏一手造成。 悟安一言不发,她便也默然无言。 晨曦绽亮后,悟安才哑着嗓子道:“回吧!” 方丈新丧,寺中万事待理,她自不便干扰悟安,无声回了自己院子。 酸麻的腿才跨入院门,便见张怀贤的毂车停在院里的山桃树下。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脚尖轻一点地,转过车轮望她。 宋唐心发梢凝了一夜细密露水,便是眉睫上也露凝如珠,眼眶红红,犹若带泪。 默了默,他还是道出:“尚节使回来了,今日许会上山!” 她疲惫于院中石凳坐下,两眼空洞,幽怨道:“那夜若没有你拦着,尚云明沏定会死在我手里。若当真如此,又怎会有今日的局面?” “你做事不考虑后果,”张怀贤叹气,“尚节使于晟洲百姓、于塞北百姓而言,恩同再造……” “说完了?”宋唐心打断他,虚软一指院外,“好走不送。” 院外,紫竹林畔有人静立。 此前遥见宋唐心回院,尚云明沏追着她的背影赶来,尚未入院,却听到这番说辞,顿时寒凝了双目。 院中,张怀贤应了一声:“那我走了,别忘了!” 随之,院中的毂车“叽咕”声响起,尚云明沏寒着脸,带着亲卫大步离开,快速闪出弯径。 待张怀贤自催着毂车出了院子,院外已了无人踪。 宋唐心一夜未眠,方欲去小眠,便见尚云明沏的亲卫来请,说是节使已回山寺。 她毫不犹豫随了亲卫去见尚云明沏。 本以为尚云明沏回寺里还须些时日,没想到他做事如此干脆利落,拿下三洲也不过十日左右。 幸亏回来得快,若再晚几天,只怕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招数,来拖延尚云顿珠离寺的时间。 当她闯入禅院,径直跨入屋内时,尚云明沏正在更衣,将将褪下满染黄尘的污秽衣袍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索性将外衫尽数褪下,半祼的肩背上伤疤数处。伤口愈合之处,长出的新肉粉红成条,若雨前出土的蚯蚓,煞为骇人。 宋唐心一愣后,忙转身背对他,平静道:“我知道,让尚云顿珠来晟洲是你的主意!” 尚云明沏神色冷淡,接过亲卫递来干净衣袍,缓缓披上,既不转身看她,亦不言语。 宋唐心只听他窸窸窣窣更衣,始终不发言,亦不同她争辩,便无奈道:“我跟你回节使府!” 尚云明沏缓缓系上蹀躞带,庸懒出声:“跟我回节使府?仅此?” 她顿了顿,隐忍道:“从今往后,我不再看别的男子一眼!” 尚云明沏缓缓挂好佩饰,挂上腰刀,这才转到她面前,抬手捏起她娇嫩的下颔,逼视:“那……你可还喜欢悟安?” 她眼前飘过悟安那双楚楚杏眸,轻一阖眼,将眸中水汽抑下,淡然道:“我不喜欢悟安!以前未有,今后更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