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想见你一面。” 崔三娘半耷拉眼皮,回忆道:“她说...说生身母亲,没能给你一副康健的身骨,本该怜弱稚子,却弃你如草蔽,这辈子......对你不起。” “三兄...妹妹...也对不起你...” 崔三郎只是攥着她的手,闷声不停摇头。 到最后,她只能从喉间挤出一丝气音,“我是个拖累,等我死了,三兄,你与八娘再不必为我求人。既到此荒野地,但求活着,爱惜自己就好。” 崔八娘早已哭成泪人,瓮声说好。 “六...姐,你还有什么想对人说的,八娘都记着。若是将来天下大赦,我与三兄得返东京,定半字不漏地转达到。” 还能有什么人值得她临终记挂的? 那个为求自保、舍弃父亲的未婚夫吗? 崔六娘摇摇头。 只叹运难济,生得权贵之家,潦草收场。 恨昔年懵懂,未与家中姊妹兄长睦爱一堂。 “父亲给我取名珺璟,珺璟如晔,是指美玉上的光芒......” 她幽幽合上眼眸,一滴泪斜倚眉眼,隐入绿鬓,叹息般留在人世间最后几字:“...奈何落花流水,一枕槐安罢。” 崔八娘久久地抱着她,一直到泪痕被冷风吹干,僵化在面庞上。 夜更锣鼓响起,盯守的人甩着鞭子催促散在各处的罪奴们快快归棚。 崔三郎起身,将妹妹抱起,妥帖地安放在病棚一角。 本该白布收敛,却只有半卷污秽的草席子勉强遮住,他忍住鼻腔中的酸涩,可一摸到妹妹鬓发的湿意,眼眶中沉蓄已久的泪珠哐当垂落。 他痛恨自己不能开口,妹妹临终,都未曾说出只言片语,半分宽抚她心中郁郁。 可留给他告别的辰光太短。 崔八娘听着渐近的鞭子抽响,迭声催他快走。 他被拽着,踉跄地走几步,多贪看一眼,心里有无限的留恋和不舍。 被留在那里的,是他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胞妹。 刚出生时,小小一团裹在襁褓里,自己怀着期盼又激动的心情抱过。牙牙学语,奶声奶气喊他‘哥哥’时,因妹妹与他不同,是个康健的娃娃,他欢喜得一整夜没睡着。摇摇学步时,跌进他怀里,哭着央哥哥要吃甜嘴...... 一幕幕恍如昨日。 他从未怨过母亲和妹妹的疏离,天生有疾,或许真如父亲断言,自己是个命中不祥之人。离得远了也好,能远看她们笑闹和乐足矣。 而今阴阳两隔,宛如割肉挖心,眼泪潸然。 座座草棚蔓延,阻了他眺望的眼神。 崔八娘心中并不比他好过,听背后三兄如小兽一般呜呜哭着,一抹脸,又是满手背的眼泪。 缠绵半旬之久的雨势渐歇,天上月圆星稀。 罗云英望着那双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过半晌道一句‘难得是个好睡的长夜’。 ... “崔六本就活不长,能熬得这几日,已是油尽灯枯。” 秦巧有一瞬僵住不动,几息后,将柴火塞进灶膛,起身直往外跑。 罗云英见状,追了几步,喊道:“你干什么去?” “丢了荷包,我去去就回。” 遥遥一声,再看人已经拐上了小径。